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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外書房,不多時,楚王府的數位幕僚以及王府屬官便到了。

  多年前楚王便遙領了楚州都督一位,這幾年中,承元帝屢屢降下恩賞,截止至今楚王已是眾位皇子中唯一一個領大都督銜的皇子。

  都督,承舊唐制,乃是大齊現今各州軍政最高執行者。不滿十州為都督,管十州以上為大都督,一般由親王遙領,王府門下屬官代行其職。如今在楚王領下的有數十州府,所以日裡楚王的公務也是極為繁忙的。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承元帝既然想為太子一脈準備一把刀,一把足以與趙王成王等人分庭相抗、形成三足鼎立的刀,就不可能會薄待楚王。所以如今楚王也算是羽翼豐滿,以他如今手裡的勢力,想要將趙王成王一併收拾了很難,但多做籌謀,收拾一個卻是沒有問題的。

  楚王這會兒自然不會去對付趙王成王,三足鼎立的局勢,是最符合當下情況的。尤其九娘突然有孕,將楚王本身的部署再一次打亂,此時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就是將池水攪得更渾一些,讓眾人的目光轉移開來,尤其是承元帝的。

  楚王今日招來幕僚屬官,便是商議此事,這陣子朝堂之上實在太/安靜了,還是添把火熱鬧一些更好。

  天氣慢慢轉涼,大齊卻進入了多事之秋。

  不是這個州縣鬧了匪患,就是那個府城鬧出貪墨案,連近多年來十分的安分突厥那邊也是蠢蠢欲動,似乎有想進犯邊關的意圖。雖事情到了最後,皆都不了了之,但這陣子朝堂之上,著實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好好的熱鬧了一把。

  而此時,九娘的孕期也正式進入了四個月,著實讓劉太醫諸人等鬆了一口氣。

  當然,這不過只是個開始,還有餘下的五個多月要熬。

  這日,將楚王送走之後,九娘便開始指揮著蓮枝等人為自己更衣。

  又到了每月進宮去請安的日子,每到這一日,九娘便格外慎重。幸好大齊時下貴婦們的衣衫形式各異,一襲高腰襦裙便足夠解決九娘想要掩蓋腰腹的問題。

  九娘在鏡前端視了自己一下,她身著一襲桃紅色金線挑繡並蒂蓮紋的高腰襦裙,胸部下方扎了一條鵝黃色串珠絲絛,肩披五彩銀泥披帛。明艷的顏色相互碰撞,穿在九娘身上不顯雜亂,反倒多了幾分明艷,襯著九娘紅潤的臉色,更顯瑰姿艷逸。

  比起暑夏那會兒,九娘如今吃胖了不少,暫時恢復到與以前持平的狀態。過了頭三個月,九娘的孕吐不翼而飛,自然一天一個樣,人慢慢的圓潤了起來。再加上余嬤嬤幫她調養得當,氣色更是一等一的好,白皙宛若羊脂白玉似的肌膚,粉光若膩,像花瓣一樣嬌艷的紅唇,襯著滿頭烏亮的秀髮,一點也不像是身懷有孕之人。

  入了宮,到了和鸞殿前,剛好巧遇也同樣來請安的趙王府側妃孟嫦曦。

  孟嫦曦睇了九娘一眼,眼中妒火翻騰,面上卻是笑盈盈的道:“前陣子還說楚王妃日漸消瘦,讓人心憐,這才多久啊,就豐腴成這個樣子了。”

  九娘瞥了她一眼,撫了撫自己白皙柔滑的臉頰,笑著道:“前陣子之所以會瘦,也是因為苦夏,我家殿下見我瘦成那樣,心疼得不得了,日日叮囑廚房變著花樣做吃的給本王妃,會吃胖一些也是應該的,要不然我家殿下該說吃的東西都跑哪兒去了。”

  說完,又斜瞥了對方一眼,一副‘我家殿下待我很好很體貼,你嫉妒也沒用’的樣子。

  “你——”

  九娘斜著睇了她一眼:“怎麼?孟側妃你嫉妒了?”

  孟嫦曦趕忙收回一臉妒恨的模樣,撇清道:“我會嫉妒你?”

  九娘呵呵一笑,甚是不屑:“也是,據聞趙王殿下待孟側妃甚是寵愛,連趙王妃也得退一she之地,你確實不用嫉妒本王妃。不過也是,這妾和正妻哪能一樣呢,妾是要靠寵愛吃飯的,本王妃卻是沒有你這種擔憂與顧慮。”

  這話說得十分打臉,只差指著孟嫦曦鼻子說,你跟本王妃不是一路人,咱們不是一個等級的。

  九娘也是被孟嫦曦此人鬧煩了,她似乎從不吝於來找九娘的岔,見fèng插針,鬧大了她也不敢,卻總是拿些言語來刺激九娘。

  而如今,九娘才不會吃她這一套。

  論身份,九娘乃是楚王妃,而孟嫦曦也是妃,卻掛了個側字。側妃雖也是妃,也是上皇家玉牒的,但說白了不過是高等的妾室罷了。論地位,孟家如今式微,承元帝似乎也懶得搭理孟家了,待孟家人一年不如一年。而趙王,更是因為上元節那日之事,近大半年來一直很低調。

  且楚王府從來沒打算和這兩家交好,所以九娘完全是一點顧慮都沒有。

  至於在和鸞殿前就和人爭執起來,九娘更是不在乎,自打那次承元帝為她‘撐腰’以後,蕭皇后便對她格外和顏悅色,別說斥責了,連說都不會多說她一句。

  除非孟嫦曦是瞎了眼了,才會和九娘在和鸞殿前鬧騰起來,所以九娘很淡定。

  孟嫦曦牙齒幾乎沒咬彎,可她還沒到喪失理智的地步。

  她不能和蕭九娘比,鬧出事來,蕭皇后不會拿蕭九娘如何,但一定會趁機拿了她的把柄,給趙王府難看。趙王一系和成王一系從來不和,她不能因小失大落了把柄在對方手中。

  自打孟嫦曦被賜婚給了趙王,生活便陷入一片水深火熱之中。家中人對她極為失望,原本怎麼也能撈一個正妃來噹噹,卻因為孟嫦曦的自作聰明只得了一個側妃。到底也算是皇子妃,孟家人也沒給孟嫦曦難堪,只是待她不若以往那般看重。

  嫁入趙王府後,趙王一直對她寵愛有加,但為了不讓御史們挑刺,明面上她是得敬著劉婉兒的。那劉婉兒面上是個恭順賢惠的,實則暗裡給了她無數苦頭吃,兩人私下裡斗得如火如荼,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和睦友愛的模樣。

  而這一切,通通是眼前這個人照成的!

  若不是她的突然出現,若不是她沒按照自己的計劃掉落陷阱,此時成為楚王妃的應該是她孟嫦曦,而不是她蕭九娘!

  孟嫦曦又怎能不恨蕭九娘呢?

  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她明明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但每每看見對方都會像被針扎了似的,忍不住想去挑釁對方。

  孟嫦曦緊握袖下粉拳,一時落了下風沒關係,總有一日這蕭九娘會落入自己手中,待趙王得了這天下,她會讓蕭九娘知道得罪了她有多麼的慘!

  進去通報的宮人很快轉了回來,說皇后娘娘招兩人進去。

  九娘看都沒看孟嫦曦一眼,順了順衣袖,便抬腳邁上殿前的台基。孟嫦曦深吸一口氣,整了整面容,才跟隨其後進入。

  待例行問安後,蕭皇后也沒多留眾人,便揮手讓大家退了。

  上了出宮的馬車,小翠幫著九娘揉著小腿,面上欲言又止。

  “怎麼,是不是很詫異我每次入宮,一旦碰到什麼事就和對方針鋒相對,不落人後?按理,咱們如今這種情況,應該低調才是。”

  九娘所言恰恰點明了小翠的心思,小翠確實是如此想的,卻不敢對王妃所作所為多做質疑。

  九娘點撥道:“越是應該低調的時候,越是要反倒其行。宮裡關於我的風聞本就不好,我索性做個恃寵而驕的給人看。一般人有了身孕都是小心翼翼,只差在沒在臉上寫明了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這不是明晃晃告訴別人有貓膩嗎?誰會想到一個有了身孕的婦人,會如此不管不顧,甚至屢屢和人鬥嘴生事,一副生怕嫌事少的模樣?”

  小翠大悟:“王妃英明。”

  九娘擺擺手,唇邊溢出一抹苦笑:“好啦,什麼英明不英明的,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九娘面上看起來淡定自若,實則心中的緊張只有自己明白,可她卻只能強壓下這一切,只為了肚裡這個孩子。雖楚王已經對她說了,該如何就如何,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用怕,但九娘還是想能瞞一日是一日。也是她太過於在乎,總想著狂風暴雨能來晚一些就晚一些。

  小翠看著九娘唇邊的那抹苦笑,心想真是難為王妃了。如此費盡苦心,哪家的婦人大著肚子,還要去考慮這些問題。

  這皇家裡的人,看似是世上最尊貴的人,可也是有很多無奈。

  *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著,轉眼間又到了寒冬。

  到了冬天,九娘的日子就更好過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剛至,楚王夫妻二人便借著療養腿疾,包袱款款去了城外的湯泉莊子。

  在莊子上渡過了一個多月無憂無慮的日子,此時九娘的肚子已經完全遮掩不住了。

  六個多月的身孕,不光是體型上的,包括走路的姿勢以及坐姿都有很大的變化,想繼續在人前遮掩是沒辦法了。眼見距離回楚王府的日子越來越近,九娘和楚王面臨了一個問題,接下來該如何辦。

  楚王還是之前的態度,當遮掩不住時,就不用遮掩了。

  九娘卻依舊有些猶豫。

  之後,在楚王各種勸慰之下,九娘才勉強同意下來。

  九娘如今是關心則亂,楚王的說法確實有道理,與其等事情暴露出來,惹來承元帝的震怒,還不如主動坦誠,光明磊落的告訴對方自己並沒有其他意圖。畢竟就如同楚王之前所言,這是個孩子,不是一樣東西,總不能永遠藏著。

  當然,有利也是有弊的,楚王如今是在賭,賭承元帝的心思。

  *

  又到了除夕這日,代表著團圓意味的家宴是不能少的。

  九娘甫一出現在麟德殿中,便引來無數的詫異驚嘆。

  所有人都一副吃驚的模樣,蕭皇后甚至驚訝得半天都合不攏嘴。當然,這也只是一瞬間的,很快大家都恢復了鎮定,但閃閃爍爍的眼神不住往九娘渾圓的肚皮上打轉。

  承元帝和太子是最後到的,見殿中氣氛詭異,忍不住便順著眾人詭異的目光看去,眼神一下子撞上九娘那高挺的肚皮。

  太子訝然,嗆咳了一聲,恢復鎮定。承元帝面色不顯,但看楚王夫妻二人的眼神越來越冰冷。

  眾人拜下,高呼幾聲萬歲,承元帝叫起後,才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蕭皇后瞅了一眼承元帝的臉色,轉首笑盈盈對九娘道:“這麼大的喜事,楚王妃竟沒有報上來,這是幾個月了?”

  九娘一副羞怯的模樣,半垂著眼臉,答:“六個月了。”

  “楚王妃可真能忍啊,都六個月了,才讓咱們知道。”

  孟嫦曦從方一開始的震驚,到此時完全是一副看笑話的模樣。這有孕在別人家是好事,在這裡可算不得什麼好事,沒看到那劉婉兒原本身子還算康健,經過那麼一遭,如今卻成了一個藥不離口的病秧子。

  她瞥了坐在她上首處的趙王妃一眼,面色蒼白的趙王妃表情不顯,袖下的手卻是忍不住緊握了一下。

  “是夏天那時候懷上的,臣妾有苦夏的老毛病,被折騰了一個夏日,再加上早年落了病根,太醫診斷需調養幾年方能有孕,便沒有注意到這上面來。待知曉以後已經三個多月了,想著自己身子不好,怕承擔不起這個福氣,便瞞著一直沒說。這不,太醫說這胎已經穩當了,臣妾這才敢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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