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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嫁妝只不過剛抬過去三分之一不到,便足夠圍觀者驚嘆不已了。當日蕭家六娘發嫁妝那麼宏大的場面,卻不及此時的十分之一。不愧是嫁入皇家做兒媳婦的,尋常人家到底是不能相比。

  臨街的一棟茶樓,靠二樓的一處雅間中,程雯婧緊張不已的看著下面一抬抬過去的嫁妝。從一開始緊抿唇角,到之後漸漸勾起弧度,再到此時看著下面嫁妝上那一匣子一匣子的金銀珠寶,終於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你個蕭九娘,嚇死我了,這下終於不用擔心你被那蕭六娘蓋了風頭。”

  一旁坐了一個華衣美婦,笑吟吟的將程雯婧拉了過來,拿著帕子給她擦了汗,道:“阿娘就說你白擔心了,蕭家是什麼門第,楚王殿下那是什麼門第,蕭家就算再缺銀子,也不會在這場婚禮中落了面子。”

  “阿娘,人家不是擔心嘛。”程雯婧不依撒嬌,又道:“明天是九娘的好日子,待會兒我去安國公府給她添妝,可能大概晚上就不會回去了。”

  程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去了不要給人添亂。”

  “阿娘,我知道了。”

  另一處酒樓的雅間中,蕭六娘臉色難看的看著下面那似乎沒有盡頭的嫁妝隊伍。

  其實今日蕭六娘本是不想來看這個熱鬧的,無奈從半月之前便有人不停在她耳邊絮叨此事,今日幾個妯娌早早便來找她了,她礙於顏面推脫不開,便只能來了,誰曾想竟看到這麼讓她心堵煩躁的一面。

  嫁入王家之後,蕭六娘確實過了幾天舒坦日子,可時間久了,她也漸漸看出自己身處在什麼樣的狼窟。王家人口繁多,環境複雜,除了大房的日子還稍微好過一些,其他幾房全指著公中所發的那點兒分例,所以日裡總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得面紅耳赤,機鋒不斷。

  各房的妯娌與未嫁的小姑也多,都知曉她嫁妝豐厚,變著方的想從她身上弄東西。若不是有李嬤嬤在,蕭六娘感覺這會兒自己差不多要被人生吞活剝的下場。

  尤其她此時乃是新婚期,受了氣還得顧著顏面不能回娘家,在王家過久了,她越發覺得自己處境艱難,也越是痛恨那致使自己遭受這一切的蕭九娘。

  只可惜蕭九娘離她越來越遠了,遠到觸不可及。

  一旁臨窗的位置,坐著幾名打扮華麗的貴婦,俱是交頭接耳議論這些嫁妝作價幾何,似乎完全看不出蕭六娘面色的模樣。

  這幾人俱是王家二房三房四房的幾個媳婦,今日要不是她們硬拉著,蕭六娘也不會來此。

  奶娘李氏的臉色也不甚好,就在蕭六娘要發作的邊緣,她趕忙出聲道:“娘子,咱們還得回安國公府呢,就不要在此耽誤了吧。”

  蕭六娘緊緊袖下的手,也明白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丟得只會是自己的顏面。這起子人都等著想看她的笑話,她才不會讓她們如願。

  她撐起假笑,對那幾位貴婦說道:“各位嫂嫂弟妹,我就不在此作陪了,畢竟明日是我九妹妹出嫁,我還得回安國公府那邊。”

  丟下這句話,她便急匆匆帶著李氏和兩名婢女離開了。

  留下那幾名貴婦打扮模樣的人,俱是眼露譏諷之色。

  “當誰不知道她與那楚王妃不睦,還九妹妹!”一個小圓臉的婦人譏道。

  “行了,大家心裡明白就行,何必去戳破旁人那點小心思。”另一名瓜子臉的婦人插言。

  “我就見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當是以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過嫁的是個庶子,日裡倒給我臉色看。”

  說話這人王家四房嫡子王五郎的媳婦苗氏,比蕭六娘早進門一年。蕭六娘嫁入王家以後,並沒有改掉以前的做派,王四夫人日裡又巴結著她,所以苗氏看這個妯娌從來不順眼。

  “還不是你阿家捧著她,你若有她那麼多的嫁妝,你阿家也會捧著你。”

  “有錢了不起啊?”苗氏翻著眼道。

  有錢確實了不起,這句話一旁的那幾名婦人雖是沒說,但掩嘴而笑差不多俱是這個意思。

  *

  這嫁妝一直過到日頭西斜才算罷,可是讓長安城內眾人好好飽了一場眼福。

  楚王府,九娘的嫁妝一一被抬入作為新房的正院中,由常順領著人操持著收嫁妝事宜,而余大娘作為蕭家這邊派過來的人,則帶著蓮芳等人安排布置新房。

  所謂的鋪嫁妝,可不光是要擺出嫁妝給人看,還得將嫁妝中一些大件的物什在新房裡擺上。雖說哪處擺放什麼是早已定下的,可這也不是一項小工程。

  安國公夫人所給那八名婢女,今日也跟著嫁妝一起過來了。

  見安國公府那邊就來了余大娘幾人,她們原本還打著想給余大娘等人打打下手的主意,一來討好王妃身邊的人,二來在楚王府里混個臉熟,也好方面以後行事。無奈根本插不上手,別說插手了,連正院這裡都進不來,還沒到正院門口,就被那冷麵侍衛給擋在了外頭,說楚王府內不准隨意走動。

  九娘身邊人手有限,所以今日是余大娘帶著蓮芳、夏荷、夏柳三人前來布置新房的。常順那邊早就收到命令,所以分派來了十多名小內侍幫余大娘幾人歸置嫁妝,順便布置新房。

  聽到院門那處在鬧騰,蓮芳顛顛的跑過來稟余大娘:“大娘,那幾個人在門口鬧著呢,咱們要不要理她們?”

  余大娘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一面指揮著那幾個內侍抬東西,一面說道:“理她們作甚,還真當這裡是翠雲閣?我早就說了你們不用去忌憚這幾人,沒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蓮芳幾個臉紅紅的,說忌憚那幾人,說得就是她們。

  她們幾個來之前私底下便都商議好了,一定要將那幾個人排斥在外,不讓她們挨了殿下的身邊。哪知根本不用她們做什麼,那幾個人連門都進不來。

  從安國公府到楚王府,明明安國公府的門第也不差,可一踏入楚王府,蓮芳等人便感覺到一種與眾不同來。且不提那來來往往的內侍宮人,光是十步一侍衛,各處俱有侍衛把守的架勢,就足以讓幾人驚嘆不已了。

  且到了楚王府以後,見常總管與余大娘熟識的模樣,以及一眾下人們俱是待她們格外尊重,蓮芳幾個也頓時意識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她們可是楚王妃身邊侍候的人。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外乎如此。

  “好了,都別歇著,將各處歸置好,明日要用的物件也都準備好。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就問那幾個小內侍,務必在明日王妃進門之前將一切都給捋順了。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警醒些,王府有王府的規矩,別給王妃臉上抹黑。”

  “是。”

  *

  次日,天剛放曉之際,整座安國公府便已經轉醒。

  十月的清晨,天還是有些涼的,樹枝和糙尖都沾了寒露,一副清冷蕭瑟的模樣。不過這一切俱都抹除不掉安國公府喜慶的氣氛,府上四處俱都張燈結彩,掛著代表著喜慶的紅綢。

  尤其是翠雲閣這裡,一大早便有奴婢們開始忙碌著了,準備著當日婚禮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昨兒九娘是和程雯婧同塌而眠的,可能是因為明天就是九娘的大日子,兩人睡得很晚。到了天亮之時,程雯婧還是沉沉入睡著,九娘卻已是醒了。

  將程雯婧叫醒,兩人吃了一頓豐富的早膳。迎親安排在下午,這一上午的時間足夠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浴間裡,滿室都是騰騰的熱氣,浴桶里灑了香露,被這熱氣一蒸,滿室都是香露的味道。清清雅雅的,有點像是芙蓉花,又有點像似合歡,總而言之很好聞。

  這一洗就是大半個時辰,從裡到外、從頭到腳,方方面面,毫無遺漏。

  出浴後,九娘便去了床榻處,蓮枝拿了一個白玉小罐,用玉勺挖了裡面的香膏,將香膏細細密密的塗抹在九娘的身上,仔細按摩後方才用綢被裹住。

  程雯婧隔著帘子看得嘖嘖稱奇,她也是貴女,卻是從來沒有如此仔細的保養過。實在是她性子浮躁,厭煩折騰這些。

  待蓮枝將九娘長發烘乾,小翠和小燦便拿來了一整套的內衫,服侍九娘穿上。里里外外全是新,最後九娘僅穿著一套整潔的白色中衣,來了妝檯前坐下。

  不多時,蓮枝便領著全福人到了,同時還有崔氏鄭氏等幾個伯母嬸娘與一些蕭家親戚家的女眷。倒是朝霞郡主這個做嫡母的未到,不過大家都是了解其中的糾葛,她不來最好,她若是來了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亂子來。

  全福人先給九娘絞了面,並修整了鬢角多餘的碎發。九娘只覺得面上火辣辣一片,蓮枝趕忙上前幫九娘在臉上塗了一層碧玉膏子。

  程雯婧在一旁瞅著九娘僵著臉的怪模樣,不禁撲哧一笑:“人家都說新娘子最美,怎生你倒是丑了呢?”

  九娘繃著臉不敢說話,只用眼睛翻了她一下。

  全福人在一旁笑盈盈的道:“娘子別怕,新人都要經過這麼一遭,絞了面,修剪了鬢角,才代表長大成人可以出嫁了。”

  用清涼的膏子敷了一會兒,全福人用溫水將九娘的臉擦洗乾淨,然後上了一層潤膚的香脂。只見九娘的小臉兒已不若方才那名紅了,恢復了慣常的白皙細膩,又隱隱透出一股光澤感來,似乎真的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之後全福人從蓮枝手裡接過著犀角梳子,開始為九娘梳發,一下下梳來,從頭到尾,口裡並唱著小調。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九娘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聽著這喜慶的賀詞,身邊有好友程雯婧,又有崔氏等一眾女性長輩圍著,不覺便有些恍惚了。

  上輩子她也嫁過,也曾坐在妝檯前讓全福人梳著發,卻不若這輩子這般事事如意。上輩子出嫁時,她差不多已經和蕭家所有人都鬧翻了,蕭家人痛恨她不爭氣,不聽家中的安排去巴著楚王,反倒去嫁給王家的一個後輩子嗣。

  彼時,王四郎確實出眾,但比起楚王來說,卻是天與地的差別。她知曉讓蕭家答應自己嫁去王家很難,便特意設計了一出,讓之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蕭家人厭棄她,但礙著顏面還是將她嫁了出去,可卻沒有如此事無巨細,甚至就連嫁妝也少得可憐,更不若像如今這般風光了。

  崔氏和鄭氏一臉激動的模樣,尤其崔氏甚至還抹了抹淚濕的眼角:“這一轉眼間,九娘便長大了,如今更是要出嫁了。”

  一旁有蕭家親戚家的女眷勸道:“這事好事,可千萬別傷心。”

  “就是,知曉你這個大伯母疼愛侄女,你可千萬別嚇著了九娘。”

  甭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崔氏等人能做出這番表現,九娘看著心裡也是極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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