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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末的天,已經開始微微有些涼意了,原本翠綠的樹葉已經泛黃,一陣秋風吹起,便是掃落一地枯葉,平添了一股蕭瑟的味道。

  關於幾位皇子大婚的時日,經過欽天監各種推算,又與禮部及承元帝商討了近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定了下來。趙王的大婚日子定在明年三月,成王是五月,齊王是八月,楚王則是十月,這下明年的禮部可就要忙慘了。

  日子定下來後,不光趙王和成王眉宇間多了幾分輕鬆之意,連蕭皇后和劉貴妃臉上都多了幾分喜色。不管怎麼說,總算有了盼頭,皇家以子嗣為重,現如今幾位皇子沒有一個府上能誕下嫡出麟兒,若是能趕在前頭添個小皇孫,是時朝中的風向就又會變了。要知道有個嫡出的兒子,也是一種砝碼。

  阮靈兒也嫁入東宮有一個多月了,這些日子九娘雖偶爾有擔憂過她的處境,到底因為身邊事情太多,暫且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此事。尤其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日子也是各人自己過出來的,九娘就算想操心,也操心到東宮那裡去,更何況她本就沒有這種心思。

  這日,宮裡有人來傳話,說是太子側妃想念九娘,召她進宮說話。

  九娘雖有些疑惑,到底也是收拾打扮了一下,和來人進了宮。

  到了東宮,九娘也不是第一次來東宮了,且如今身份不一樣了,也不若第一次來的時候那般拘謹。

  她隨著引路內侍一路往裡行去,行經一處花園,就見遠處一座涼亭四周圍了不少內侍宮人,可以想見必是東宮哪位主子在此遊園。九娘也並未多想,只是隨著引路內侍往前行,還不待離開這裡,就被人遠遠叫住了。

  “哎,前面那人是誰,怎麼見了太子妃在此,也不過來行禮!”

  卻是一名長相頗為俏麗的宮人,就是言語間的跋扈之意,稍稍降低了她的姿色。

  那引路的小內侍見此,趕忙回頭彎腰行禮,小聲道:“見過翠柳姐姐,這位乃是蕭家的九娘子,小的奉側妃娘娘的話,前來迎她前去芙蓉殿。”

  翠柳斜著眼睛,不耐的揮揮手:“她是誰可跟我沒關係,我只問的是她見了太子妃娘娘在此,怎的就不過來行禮,是瞧不起我家太子妃嗎?”

  這個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且那處涼亭離這處有數十丈的距離,九娘就算生了一雙利眼,也不可能看清楚那邊到底坐的是誰。不用說,這定是有人刻意找茬了。

  小內侍也意識到這點,面上隱隱有為難之色,他瞅了九娘一眼,又去看翠柳,“還望姐姐原諒介個,九娘子第一次來東宮,並不懂得東宮的規矩,也是奴婢眼拙,未瞧見太子妃娘娘在此。”

  他又走到九娘身邊,小聲道:“娘子,若不然便去行了禮吧?”

  九娘也知曉這是應有的禮節,只是這些行為加起來就未免有些胡攪蠻纏了,不過她並不想給阮靈兒生事,也不想給自己找事,不過是行個禮罷了,又不會少塊肉。

  她笑著對內侍點了點頭,便往那處行去,行經翠柳的時候,聽到一聲不屑的冷哼。九娘微微的握緊袖下的拳,置若罔聞。

  到了涼亭,只見太子妃王嫣兒已經擺開架勢等在那裡了。

  九娘見此便心生明悟,這是王嫣兒特意想找茬。

  不得不說,這女人是個蠢笨的,且不說她是未來的楚王妃,太子名義上的弟媳,僅憑之前昌平公主派人伏殺自己那出,此人見著她就應該避著走。可她反倒其行不說,倒是對她示威起來了,九娘真想不通此人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

  “太子妃大安。”

  九娘肅拜為禮,卻只是肅拜中的立拜,並不跪。

  時下大齊禮節,大多與舊唐之時相仿,女子行禮不外乎肅拜、揖禮、福禮,以及點頭為禮,其中面對品級及身份皆比自己高者,當行肅拜之禮。

  肅拜之禮分多種,有跪拜、坐拜、手拜、以及立拜,除了面對長者以及帝王行三跪九叩跪拜之禮,平日裡最多也就是立拜了。論身份,王嫣兒是太子妃,可九娘是未來的楚王妃,兩者是妯娌。雖九娘並未與楚王舉辦婚禮,但當賜婚聖旨下的那一刻,她便是板上釘釘的楚王妃了,所以行這種禮剛好恰當。

  可惜九娘想得很好,有的人卻不想放過她。

  東宮一下子多了四個太子有名分的妾室,作為太子妃的王嫣兒早就是暗堵在心,可人是承元帝賜來的,她也只能咬牙忍著。經過這一個多月來的打交道,王嫣兒也發現這四個人有三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也就只有那性格柔弱的阮靈兒好欺負些,只是王嫣兒日裡也不敢做得太過,就怕太子責難於她或者傳到承元帝的耳里。

  她昨日便聽說太子側妃要召以往的閨中密友進宮來說話,便留意上了,聽說此人是蕭九娘,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之前便有承元帝想將蕭九娘賜給太子做側妃之事發生,雖這件事打消了,但王嫣兒依舊還記著。尤其據她所知,那側妃阮靈兒也並不若表面上表現的那麼單純,總是攏著太子去她芙蓉殿中,據聞兩人在一起聊得最多的便是這蕭九娘。

  王嫣兒也是出身世家名門,雖心機手段都不若她人,但並不代表她不明白一些賤蹄子邀寵的手段。這阮靈兒是拿著蕭九娘來邀寵啊,若不然為何不見太子去其他幾人那處,自這幾名妾室進門後,便只去過芙蓉殿兩次。

  這新仇舊恨加起來,王嫣兒怎麼忍得了,便打定主意今日要給蕭九娘一個下馬威,順便敲山震虎給那阮靈兒一點顏色看看,所以才會在這去芙蓉殿必經之路堵著。

  九娘剛直起腰來,方才那名叫翠柳的宮人又跳了出來,指著九娘斥道:“你這人懂不懂規矩,見到太子妃竟然不跪,你好大的膽子。”

  九娘面色微凝,那名給九娘引路的小內侍則是冷汗直冒,他是芙蓉殿的人,今日特意在東宮門前負責接引九娘去芙蓉殿。這會兒他也看出來了,太子妃明顯就是沒事找茬,為難的又是側妃娘娘的人,若是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什麼事,他也跑不掉。

  他焦急的看看九娘,又去看冷眼坐在那裡的太子妃,真恨不得立馬消失掉,去芙蓉殿搬救兵來。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奢望,側妃娘娘雖掛名是個太子側妃,但心性素來軟弱,每每碰到太子妃都會吃虧,自保都難又何況是來做救兵。

  九娘冷眼瞧著這一切,重點放在安坐在那裡等著她跪拜的王嫣兒,見她眼含得意泄恨之色,不免又將此人瞧低幾分。

  她冷笑了一聲,斜睨翠柳:“你才好大的膽子,你是哪一宮的奴婢,你主子難道沒教過你規矩?”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是個人都能聽出這是在指桑罵槐,連王嫣兒都維持不了端莊的表象了,想出言訓斥九娘。只是她身份在此,自然不會做如此有損身份的事,她眼神一動,便有一名宮人站了出來。

  還不待對方出聲,九娘又道:“太子妃娘娘自是身份高貴,可我乃未來的楚王妃,與太子妃乃是妯娌,你讓我跪拜太子妃,這是想害了太子妃?這事若是傳到太子殿下耳里,傳到陛下耳里,傳到我家殿下耳里,他們會如何看待?我看你這宮人怕是誰派來jian細,想挑撥太子殿下與我家殿下之間的兄弟情義!”

  九娘面向王嫣兒,滿臉肅然:“太子妃娘娘,這種jian人萬萬不能容忍,還是拉下去好好問話的好。”

  句句聲聲,鏘鏘有力,即使話音落下,也讓眾人緩不過來神。

  沒人是傻子,也許之前是被忽略了,可經由九娘這麼一說,卻是全然變了一種味道。本是王嫣兒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卻變成了旁人派來的jian細想挑撥太子和楚王之間的情義。這個大帽子扣得不可謂不大,若一個弄不好將王嫣兒牽連進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眾人皆知,太子獨待楚王另眼相看,兩者之間兄弟感情甚好。這翠柳是王嫣兒的人,自然代表著太子妃。此舉往輕里說,是太子妃王嫣兒不懂事,往重里說就是嫂子挑唆哥哥和弟弟之間的兄弟情義了。

  可偏偏九娘就往重里說了,既然對方想給她顏色看,她自然不會輕饒,要怪只能怪這王嫣兒是個蠢的,想找她茬,卻用了這麼蠢的手段,還找了蠢人做槍。

  翠柳當即嚇得癱軟在地,慘白著臉呼道:“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不是jian細……娘娘,娘娘您替奴婢說兩句話啊,奴婢也是聽了您……”

  紅兒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了翠柳的嘴。

  她就說了此法不可,也勸太子妃不要與蕭九娘為難,可她卻偏偏不聽,這下婁子捅大了吧。

  王嫣兒臉色又青又白,她就算再傻,這會兒也只能先撇清自己了,頓時用力一拍身旁案幾,站起來怒道:“好哇,你到底是誰派來的jian細,竟然如此居心叵測想害本宮,來人啊,將此人拖下去。”

  一聲令下,當即有人上前將翠柳堵著嘴拖了下去。

  王嫣兒又轉臉堆著笑對九娘道:“多虧了九娘你慧眼識破,若不然此人還不知給本宮惹來多少麻煩。本宮本是聽聞今日你要來東宮,便想與你提前親近親近,哪知竟被這翠柳借著本宮的名頭行挑唆破壞之實。也是本宮反應有些慢了,最近事情有些多,恍了一會兒神,竟由得她對九娘你不敬。你們也是,竟然不提醒本宮。”

  最後這句話,她是對身邊服侍的幾個宮人說的。這些人都是人精,自然要給自家主子台階下,趕忙又是自打臉認錯又是說巧話圓場的。

  對方將給九娘的面子做得如此足,她自是不會當場與王嫣兒撕破臉皮,便也笑著道:“娘娘千萬別如此,九娘萬萬不敢當。所謂長嫂如母,九娘雖還未過門,但也該為娘娘分憂解難的。”

  “你是個明理的,以後咱們妯娌之間相處定是融洽。”

  九娘但笑不語,兩人又客套了幾句,九娘便切入正題說要去芙蓉殿了,王嫣兒巴不得她趕緊走,自是應允。

  九娘離開後,王嫣兒頓時眼睛一翻厥了過去,自然是被氣的。

  *

  那引路的小內侍目睹了整個過程,心中對九娘又欽佩了幾分。

  他忍不住的想,若是自家娘娘有這種手段,又何愁在東宮立不住腳。主與仆之間,歷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側妃娘娘是個心性柔弱的,芙蓉殿的奴婢在外行走都低人一等。

  只是這話他肯定不能當著九娘面直說,但也言語隱晦的對九娘提了提阮靈兒在東宮的處境,想讓九娘能夠提點自家娘娘一二。東宮新晉的四位主子,雖太子獨來過芙蓉殿兩次,但到底沒與阮靈兒圓房,再加上太子一向不管庶務,太子妃作為東宮的主母,偶爾拿捏一下下面的妾侍,也是沒有人敢質疑的。

  九娘自是聽明白這內侍的意思了,連一名引路的小內侍都知曉阮靈兒的處境艱難,再加上方才王嫣兒那行舉,若說沒有阮靈兒的原因在內,肯定是不可能的,九娘不禁有些擔憂阮靈兒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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