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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盤上放了兩盞茶,和兩盤看起來很好吃糕點,常順將茶盞一人面前放了一盞,把糕點擱在案几上,便退下了。

  楚王端起茶盞,拂了拂上面的茶末,便小口啜著也不說話。九娘偷眼瞄了他一眼,也端起茶盞小口啜了起來。

  嗯,茶湯滋味不錯,幾乎還原了自己的手藝,看來常順這幾年沒少被楚王‘鍛鍊’。

  啜一口,滿口生津,九娘突然感覺餓了,便伸出小手摸了一塊糕點來食。

  鬆軟的棗兒糕,滿是紅棗的香甜味道,還帶了一股奶香味兒,楚王不喜甜食,所以這是給她的吧。突然感覺心情很好,有一種受寵若驚的羞愧,表哥日理萬機也不為過,好不容易抽空教導她,她居然差點睡著了。

  九娘三口兩口便將那塊兒棗兒糕吃下,又去拿了一塊兒,討好的遞到楚王面前。

  “表哥,你也吃。”

  粉粉嫩嫩的小臉兒,披散在肩上如雲秀髮,襯得那巴掌大的小臉越發小。粉白帶著光澤度的櫻唇,嘴角沾了一點棗兒糕的殘渣,盈盈的大眼中宛若最澄亮的星子。

  不一樣,終究是不一樣的,她不會變成‘她’,他也不會允許她變成‘她’。

  楚王伸出白皙修長的大掌,先是替她拭去了嘴角的殘渣,而後接過那塊兒棗兒糕,默默地咀嚼著。

  呃——

  好吧,這輩子哪能與上輩子一樣呢?也許楚王是吃甜食的。

  表哥表妹,當一個‘表妹’實在不錯。

  ……

  吃了茶和糕點,九娘感覺自己好像也不困了。

  本是準備打起精神來好好表現,一改方才自己懶散的模樣,哪知楚王卻打住了給她講解的舉動,並丟了一本書給她,讓她去軟榻上呆著。

  九娘並不是一個喜歡苛責自己的人,跪坐在那裡學習與靠在軟榻上舒舒服服,她自是選擇後者。楚王既然說了,她自是按著他所言去做。她去了軟榻上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下來,倚著鬆軟的靠枕,閒閒的翻著手裡的書。

  書是一本遊記。

  這是給她打發時間的吧。

  另一邊,常順將案几上的雜物收撿了一下,楚王又開始伏案寫著什麼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外面的雨依舊沒有想停的樣子,淅淅瀝瀝的下著,倒是不如之前那會兒那麼急了,雨水打落在地面和瓦片上,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書卷上的字跡在九娘眼裡,一會兒放大一會兒又變小,漸漸模糊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九娘便睡著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待九娘醒來眼前還是一片溫暖的燈光,她身上搭了一層薄薄的褥子,十分溫暖。

  抬起頭往書案那處望去,那個人依舊保持著她睡著之前的那個姿勢,也不知這樣多久了。

  在冷漠寡言的表面下,楚王其實是一個非常努力且認真的人,眾人只知曉楚王心機深沉、算無遺漏,不管做什麼事都成竹在胸,無人知曉其實在風光的表面之下,楚王實則每日連三個時辰的睡眠都沒有,很多時候只能睡上一兩個時辰。

  比起趙王成王那些擁有母族助力的人,楚王只有他自己一人,且要小心平衡幾方勢力,還得不引起上面那個人的忌憚。

  這一切皆是來自於九娘上輩子的記憶,可是從這輩子一些事情來看,似乎仍舊照著上輩子的軌跡進行著。

  九娘莫名覺得有些心酸,不禁開口道:“表哥,幾時了?”

  “戌時,你餓了?”

  楚王抬起頭,望了過來,低垂許久的頸椎發出抗議的呼喚,也因此九娘聽到了‘咔吧’一聲,緊接著又是幾聲,九娘看到楚王轉動了幾下脖子。

  “有點。”

  “我讓常順傳膳。”

  不用楚王吩咐,常順便急急的下去了。之前他小聲提醒過兩次,可惜俱被殿下忽略了,看來這九娘子呆在這裡也不是沒有用處,至少殿下能記起用飯。

  ……

  晚飯極為簡單,也不過是五菜一湯。

  倒是做的極為精緻,且味道都很不錯。

  這是九娘第一次和楚王坐在一處用飯,其實也不算是第一次,上輩子也有過這種經歷,卻完全不是這種感覺。

  上輩子是‘賞’,而這一次卻沒有其他含義,僅僅就是兩人坐在一處用飯。

  九娘飯量小,只吃了小半碗碧粳米飯,便不再吃了,見她放下筷子,楚王皺起眉,眼神一掃,常順便笑著湊了過來。

  “九娘子怎麼吃得如此少,可是菜不合口味?”

  “不會,很好吃,不過我素來飯量小。”

  常順一邊往那邊遞了一個眼神,一邊拿起九娘的碗,舀了半碗湯放在她面前。

  “喝些湯吧,這湯滋補,奴婢特意吩咐廚房熬的。”

  “謝謝常內侍了。”

  九娘有些不習慣常順殷勤的態度,她可是知曉此人也是個面善心壞的主兒,上輩子沒少因為她抱楚王大腿,一面笑眯眯的叫著九娘子,一面給自己下絆子。之後見阻止不了,才改了態度。

  她努力的瞪大眼睛,想從常順眼裡看出一點點虛偽,可惜卻沒能看到,尷尬倒是有的,虛偽卻是沒有。

  “你都十三了,還這麼瘦,像你年紀這麼大的小娘子,都比你豐腴。”

  楚王淡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九娘的思緒。她不由自主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前,一股惱羞成怒湧上心間。

  她上輩子也是這麼瘦的,她也知曉大齊以女子豐腴為美,可是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她面說她不夠豐腴,哪怕是上輩子的王四郎也沒敢這麼說過。當然九娘見過王四郎偶爾流露出的遺憾之態,但那也是隱晦的,隱晦的懂不懂?他、居、然、就、這、麼、說、了、出、來!

  她露出兇狠威脅的眼神,往那邊直she過去,卻在對上楚王的俊臉後,不由自主便萎縮了。

  九娘摸了摸鼻尖,端起小碗兒擋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好吧,好吧,這是粗大腿,她可惹不起他。

  ……

  因為楚王的這句話,九娘一直到去休息之前都沒有理會楚王。

  望著那個氣嘟嘟的背影絕塵而去,楚王眨了眨眼,低頭又去看案上的公文。

  夜,很靜,只有燭火偶爾發出的爆裂之聲。

  突然,楚王修長的指節敲了敲桌面,已經進入昏昏欲睡狀態的常順,立馬抬起頭來。

  “撥個善於調養女子身體的宮嬤嬤過去。”

  呃,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

  望著那邊復又垂下頭的楚王,常順陷入了久久的不解。

  ……

  另一邊,九娘早已在榻上歇下,卻是久久不能釋懷。

  她烙餅子似的在榻上翻來覆去幾個回合,終於忍不住問道:“小翠,我很瘦嗎?”

  今日是小翠值夜,所以在九娘榻前打了地鋪,她早已注意到娘子的動靜,卻是沒敢出口詢問。

  聽了此言,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娘子這是纖細。”

  誰說小翠不善言辭的,人家只是話少,但是肚裡有貨。

  纖細?

  纖細!

  她上輩子可是纖細了一輩子,到死的時候還是纖細宛如少女……

  睡著後,九娘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容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一個場景,那時候她已經嫁給王四郎,王大夫人厭惡她,屢屢與她添堵,往王四郎房裡塞人……

  為了這事,她和王四郎大吵過幾次,起初還能和好如初,之後卻再回不到之前,隨著爭吵次數多了,兩人都是身心俱疲,她總是說著當初誓言,他總是說母命難為,讓她理解……

  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體態豐腴的姬妾,人是她的婆母王大夫人給的,她想著用之前的手段讓那姬妾消失,無奈不但王大夫人護得緊,王四郎也護得緊。

  她便轉了姿態,以弱示人,哪知那姬妾漸漸竟跋扈起來,私下裡譏諷她身段乾癟,不像女人,合該攏不住男人……

  種種污言穢語不堪入目!

  那是蕭九娘第一次對王四郎身邊的女人下狠手,以前王大夫人塞過來的,她不是使了手段壓得對方不敢動彈,便是讓其消失。

  而所謂的消失,不過是把人弄出了王家,換了個新地方讓其開始新的生活。月姬便是同樣情形下的悲劇產物,她又怎麼可能喪心病狂對這些無法左右自己命運的女子下手。

  可是府里卻流傳這些消失的人,是盡皆遭了自己的毒手。一起初蕭九娘是想解釋的,可是王四郎聽信流言怒氣沖沖前來質問,且為了鎮壓那些暗裡不安分之人,她便沒有賭氣沒有解釋。

  反正她就是毒婦,就這麼著了吧。

  那個姬妾是被她抓了把柄,當眾命人打死的,這一切更加落實了她毒婦的名聲……

  *

  次日,九娘醒來,久久無法平靜。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上輩子的一些事,卻因為不過只是一句之言,竟然又再度回憶起來。

  這致使她整整一個早上心情都不好。

  用了早飯,九娘便坐車往國子監去了。

  昨日的傾盆大雨似乎一夕之間便過了,一大早天氣晴朗,天高雲淡,小鳥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國子監內的大道上走滿了前來上課的男女學生。

  九娘提著書囊往太學院緩步前行,走在她前面不遠的有兩名男學生正在低聲著議論什麼。

  “……國子學前幾日的那場小比你聽說過沒?”

  “你是說王玎和杜衡之間的那場小比?”

  “對,就是那場。這王四郎不愧是眾所皆知的才華橫溢,這才進了國子學沒多久,竟然將杜衡給壓了下來。不過也合該他杜衡受辱,眼高於頂慣了,竟然去找王四郎的麻煩,這下臉可丟大了吧。”

  “……這杜衡心胸窄小,又怎麼和人家王四郎相比,人家可是風光霽月的人物,待人一向溫和有禮,哪像他杜衡鼻子恨不得長到眼睛上……”

  九娘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神情有些恍然。

  是了是了,她怎麼能忘了,雖當年他與她相識之時,已不在國子監念書,可他之所以會在長安城揚名,也正是因為他有個‘國子監第一人’的名頭,因為人才出眾,被愛才若渴的承元帝特意下命攬入朝中為官,卻是被他婉拒了……

  王家四郎是出眾的,也是王家這一輩兒的男嗣中最為出類拔萃的一個,他溫和有禮、心胸坦蕩、待人誠摯,擁有不凡的家世與最好的樣貌,也不像當下貴族子弟那般囂張跋扈。

  長安城內眾人在議論旁人的時候,免不了會有幾句眼紅的譏酸之語,對他卻是說不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不光因為王家這幾年風頭正盛,也因為他確實當得……

  他就宛如一顆散發著無盡溫暖的暖陽,普照著身邊眾人,祛除了人內心深處的陰暗面,想當年她不也是因為這些才對其芳心暗許的嗎?

  可惜……

  可惜不適合的,終究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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