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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蕭玲和蕭思兩人,平日裡在大房那幾名嫡女面前便底氣不足,此番見到九娘如此高調,再加上蕭七娘深恨九娘,自然沒少從中說蕭九娘的壞話,也因此這番言語格外不留情面。

  蕭七娘輕輕的抿了一下嘴,道:“兩位姐姐可不要如此說,我這九妹妹素來跋扈不讓人,免得她聽了,平添是非。”

  這蕭七娘也是睜著眼說瞎話,本就是她們幾人私下裡議論別人,蕭九娘也坐在軟轎中還未到此處來,又哪能被她聽了去。

  換著明眼人自然能聽出這是挑唆,可蕭七娘此人交友也有一大妙處,那就是大多都是比她蠢笨些的,或者能讓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又或者是可利用等等,而蕭玲蕭思這兩人從小嬌寵長大,蘭陵祖宅這處雖私下裡也有不少機鋒,但畢竟不若長安那處,心機自然不比她人。

  一聽蕭七娘這話,兩人便炸毛了。蕭玲更是加深了唇邊的不屑,而蕭思那不屑的白眼恨不得翻到了天上去。

  “被她聽去了又怎樣,難不成還能來咬我不成?別忘了這裡可是蘭陵,可不是長安!”蕭玲道。

  一旁有小大房小二房的庶女以及比兩人小點的嫡女俱是紛紛附和,所以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真沒說錯。

  這說話之間,軟轎已經到了幾人身前不遠處,九娘遠遠見到路旁這幾人,按禮數應該是要停下寒暄一二的,便低聲吩咐了一句。

  軟轎剛到了合適的位置,正欲停下來,就見一人橫□□了路中央,一副堵了去路的模樣,軟轎自然便當即停了下來。

  “見過幾位娘子。”抬轎的幾名僕婦恭敬的道,跟著轎旁的蓮枝也曲膝問好。

  蕭玲姿態高傲的一抬手,眼神便直直盯向轎中的九娘。這麼明顯的挑釁姿態,九娘再看不出該完了。她瞥了一旁蕭七娘一眼,撩開紗簾也未下轎,“各位姐姐妹妹好,今日天氣不錯,是來遊園嗎?”一副笑意瑩然,但卻不冷也不熱的模樣。

  攔住去路的正是蕭玲,她一臉皮笑肉不笑,“是呀,咱們是來遊園,不知妧妹妹這是去何處,如此大張旗鼓?”

  “哦,妹妹這是去找楚王表哥呢。”九娘似乎沒聽出這話里的譏諷意味,笑著道:“那幾位姐姐妹妹慢游,妹妹這裡有事呢,就不陪各位了。”

  說完,她便放下了紗簾,幾位僕婦也趕忙擔起了軟轎。

  可是蕭玲卻依舊堵著去路並不讓道。

  九娘的臉色沉了下來,“不知姐姐堵著妹妹的去路,所為何來?”

  蕭玲雖蠢,但也是不笨的,自然不會落入話柄,落得一個無事找茬故意堵著人路的名頭。

  她笑著道:“姐姐可沒堵著妹妹去路,咱們是來遊園,這不就是遊園嗎?”

  後面這句話是對她身旁人所講,那幾個小娘子俱是笑盈盈的,紛紛點頭,並裝模作樣議論路旁花糙,與那不遠處的樹枝形狀有多麼好看。

  蕭七娘站在一旁,拈著帕子按了按嘴角,其實是遮掩唇邊的笑意。

  蕭九娘,我看你這番如何下台?!

  出言呵斥自然得罪了這三房一大群的小娘子,不出言呵斥自己落個沒臉。自那日事後,蕭七娘便深深的恨上了九娘,這種恨日日埋藏在她心中啃噬她的心靈,她從來高高在上自認矜貴,頭一遭在人前落了那麼大個沒臉,就是這蕭九娘所致。

  蓮枝有些慌張,不禁側頭看了看紗簾後的九娘。

  她們初來乍到,卻是不易得罪她人的。要知道這一得罪,可就是得罪了整個三房,娘子還要在蕭家住兩載才會歸,不易生事啊。

  只是這話她自然不能當著人面講,可眼中的光芒卻是說明了一切。

  九娘抬手示意蓮枝捲起紗簾,自己卻靠進軟轎中,一副冰冷譏誚的模樣。

  所有人都以為她這是要出言相譏了,蕭七娘嘴角的笑意更深,蕭玲和蕭思兩人有種正中下懷的感覺,她們正是打著只要九娘有任何不妥之言,便給她扣上一頂大帽子,讓她在長輩面前落個不規矩的名頭。

  這是兩人素來對付人的手段,殊不知這種手段不光在蕭七娘眼中落了下層,在九娘眼中更是玩剩下的。若是論坑人做戲扣大帽子,這種把戲再沒人比蕭九娘熟稔了,她上輩子可是玩得爐火純青。

  可是讓所有人驚訝的,九娘並沒有沖蕭玲等人而去,反而直往蕭七娘而來。

  “怎麼,七姐姐,你禁足的時日過了?妹妹我明明記得可還沒半年啊。伯祖父罰你抄寫的那一千遍女戒抄完了沒?雖然妹妹十分心疼你如此辛苦,可話是伯祖父他老人家發的,自然不敢代勞。伯祖父他老人家對你如此厚愛,你可不要辜負他老人家的一片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

  旁邊裝模作樣的那群小娘子們,也顧不得做戲了,俱是回頭望向蕭七娘,面色震驚。

  外人不知,可蘭陵祖宅這處的人無人不知蕭珩在府中的權威。他是整個蕭宅之主,也是蕭氏一族的族長。

  蕭家素來男主外女主內,一般家中有女眷犯了錯,大多是小李氏便處置了,再高層點則是兩位老夫人,很少會有蕭珩出面的時候。能讓他出面懲治,說明對方犯了極大的錯誤,致使他極其厭惡以至於忽略掉這種傳統。

  這些小娘子自是不知彼時事發在船上,唯一能當家做主的便是蕭珩,且楚王攙和在內,自然不能等閒視之。她們只知道這長安而來的蕭七娘犯了大錯,竟然讓伯祖父發話懲治了。

  這讓她們極為愕然,也生出了一種生怕連累自身之心。

  蕭七娘終究還是年紀太小,眼界不夠,自然不懂牽一髮而動全身之道。可不代表蕭九娘不懂這些,她素來擅長借勢,這借勢可不止是借一方之勢,而是借大勢,壓得你不得不低頭,且旁人忌憚不敢再攙和進來。

  蕭七娘臉色劇變,小臉漲得通紅,“你——”

  她自然沒忘記自己是待罰之身,可來到蘭陵祖宅,蕭珩再未出現,平日裡她出門去大房三房走動交際,眾人也待她甚是熱情周到,無人提及,她便刻意的忘記了這事。

  其實也不算是忘記,只不過是抱著僥倖心理,她想著再緩緩,之後她自然會做得周全。她從小明白交際的重要性,來到陌生之地,首先要做的並不是閉門低調,而是去融入周遭的環境。這樣一來,她可以活得如魚得水,也能做成不少事。

  更何況她內心還有仇恨所在,又怎麼能容忍閉門接受那禁足半載的懲罰,與成日裡抄寫那勞什子女戒,她得先借勢,借了旁人的勢去一步步打壓那蕭九娘。卻未曾想到那蕭九娘,竟然當著眾人拿此事作為打擊她的手段。

  九娘一點顏面也沒給蕭七娘留,一番似是而非的勸慰後,臉色便轉為了冷厲。

  “蕭七娘,你真應了那句話,給你臉不要臉。怎麼?蕭八那條狗被你玩廢了,你又轉移目標了?我坐等著看你能找來多少人給你做槍使,你可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啊!”

  語畢,她微微一揮手,蓮枝放下捲起的紗簾,幾名抬轎的僕婦又將軟轎抬了起來。

  這次未有人敢再堵路,俱是讓到了一旁去,蕭九娘話語中的信息量太多,好多人都緩不過來勁兒。

  那一眾人的背影遠遠而去,蕭玲面上這才閃過一絲厲色來,尖聲道:“蕭七娘,你敢拿我做槍使?”

  她自然也不是個傻子,聽完蕭九娘那番話,也明白這兩人有仇怨,其間有個人被攙和了進去,沒落下好。再聯合之前蕭七娘有意無意在她耳邊說的話,加上對方被伯祖父所罰,這讓她看蕭七娘怎麼看都是存在了一種惡意。

  “玲姐姐,你可千萬不要聽蕭九胡說,她……”

  “行了。”蕭思打斷蕭七娘解釋的話語,嘴角帶著譏誚,“走吧,走吧,離她遠點,我總算明白阿娘為何會說讓咱們少跟這些人打交道,人家可是從長安而來,別人之間的糾葛可不像我們之間,不過是一朵珠花一盒胭脂水粉的矛盾。”

  一旁的幾個小娘子俱是紛紛附和,望著蕭七娘的眼神都滿是厭惡。

  “好討厭,咱們差點上她的當了。”

  “這人心腸太壞了。”

  “她能被伯祖父所罰,肯定是犯了什麼大錯,咱們趕緊走吧,免得被連累。”

  一眾小娘子俱是不願逗留,趕忙離開了。蕭玲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蕭七娘一眼,“你給我記住了!”

  只留下蕭七娘一人,站在清風中,明明是陽光明媚,和風徐徐,她卻完全沒感到暖意,而是寒徹入骨。

  蕭九娘,都是你,都是你!

  *

  狠狠地打了蕭七娘的臉,讓九娘的眼都樂眯了。

  可是快到楚王住處門前,她又轉為了擔憂之色。

  那藥王傳人竟然治不好楚王的腿,雖蕭九娘早就有心理準備,要是那麼容易好治,上輩子楚王的腿也不會拖了那麼久。只是心中難免抱有期望,可這一絲期望如今卻變成徹底的失望。

  進了院子,下了軟轎,楚王的住處自然不同尋常,端得是華麗大氣。

  有婢女前去通報,不多時,九娘便被請進去了。

  空曠的內室,靜謐的氛圍,暖融融的陽光自窗外灑she進來,灑she在闔著目靠坐在輪椅上的楚王身上。

  看著那素來安靜沉默的背影,突然九娘竟有一種望而卻步的感受。

  上一輩子,初始見到楚王之時,他便是坐在輪椅里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樣,是那麼的沉穩鎮定且高高在上,彼時楚王自然不同現在,承元帝的寵愛,自身的謀劃,早就讓他不再是此時這個孤立無依的皇子。

  楚王有勢,人人皆知,無人膽敢輕視這個不之官留在京城,且把著朝中眾多勢力之人,哪怕他是個殘廢。可就是因為他是個殘廢,所以承元帝放心用他,其他皇子也不與之作對。

  這一切,上輩子的蕭九娘盡皆知曉,雖知曉的並不詳盡,卻懂得其中的精髓。她甚至明白楚王的腿傷也是一種借勢,這是楚王自己給自己借的勢。有母族宛如沒母族,爹不疼娘不愛,又是生長在吃人的宮廷里,蕭家人的眼裡只有皇后和成王,楚王只不過是一顆棄子,一顆想用時便可用的棄子。

  他一步一步走到上輩子的地位,所付出的心力是外人無法想像的,而九娘也不過是管中窺豹。

  一個殘廢卻掌握著偌大的權勢,旁人只是仰望,只是嫉妒,只是眼紅,甚至不屑。有誰知曉他實質上日日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那種痛苦跟隨了他許多年,甚至深入骨髓……

  沒人看到他的隱忍,九娘卻看到了,看了兩輩子。

  眼眶不由自主便紅了,九娘努力綻放出一抹笑,走上前去。

  “表哥。”

  那人在陽光之中轉過頭來,瞳色如墨,平靜無波,面色卻有著一絲幾不可查的軟和。

  “今天腿有沒有痛?”

  她走了過去,蹲在楚王身邊,摸了摸他的腿。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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