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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其中,不乏名垂千古,為後人津津樂道的明臣將相,是為歷史上的奇葩。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顧寫意脾氣暴躁,在軍隊數年更是將這種性子催化至極致。他厭惡官場上的迂腐與虛假,厭惡假道學們處理事務推、拉、拖。在他眼裡,當個痛快淋漓的真小人也好過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如此這般過了兩年,顧寫意性情漸漸內斂,他終於學會了用寬容大度的心態看待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人性複雜,顧寫意更尤為是。後世有詩人用冰火同存四個字來形容耀世帝。

  顧寫意心狠手辣,他殺兄弒弟,篡權奪位,算得上是一代梟雄,真小人也;顧寫意才華橫溢,他改革弊制,整頓朝綱,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大丈夫也。

  有人說他摳門,是,他在位期間,皇宮大內開支只有歷任皇帝的二十五分之一,真是省到不能再省;也有人說他奢侈,對,他推行新政,由中央政府撥款,加大對教育、商業、農業、軍事、科研等等方面的投資,掏空了國庫,以致連生辰慶祝都不得不省卻。

  他待官員刻薄,貪贓枉法者即便是昔日親信也照殺不誤。即便無過錯,才智平庸只求安穩的就被他剝去了官位;他待官員恩寵,財政再困難,也義無反顧的提高了俸祿。

  他無心無情,有老臣不滿政策,在金鑾殿上撞柱而死,滿地鮮血觸目驚心。即便這樣,他依舊能斜靠坐在龍椅上,氣定神閒笑眯眯問其他官員下一個是誰,早死早投胎;他禮賢下士,數次與人互拍桌子,爭得面紅耳赤,氣得呼吸困難,依舊能謙虛的接受合理建議,不枉殺任一一個"犯上"的官員。

  他薄情寡意,登基數年後宮嬪妃無人受孕;他風流無度,連朝廷大員也與他有染。

  他是最勤勉的皇帝,嘔心瀝血處理朝政,以致身子骨越來越差。他是最固執的皇帝,認定的事情再艱難兇險照舊義無反顧。他是最大度的皇帝,竟廣開言論自由之風。他是最狠辣的皇帝,滿手血腥,六親不認。他是最不羈的皇帝,被史官口誅筆伐怎樣?背一身罵名又怎樣?從不放在心上……

  顧寫意跋扈唯我,見不得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不緊不慢宛若閒庭散步的調調,於是往來於上書房與?天殿間的大臣們不論老幼,一概步履匆匆,行動迅速。

  不喜歡稱自己"朕""寡人",時常我來我去的和下屬說話。面對空穴來風的奏摺,他說得出"一天別說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個都不夠我用!再給我寫這種白痴奏摺,誰寫誰給我吃下去!"

  做事近乎肆無忌憚,為填補國庫空缺,竟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注一)也就是由官府組織了一支專司盜墓竊物的部隊。天下譁然,罵聲討伐聲一片,顧寫意依舊故我。

  後有人傳出,連顧寫意的親爹雍明武帝的墓穴也有翻動的痕跡。已不是簡單聲討可以概括,多少文人墨客痛斥顧寫意喪心病狂,不容天地,其罪當誅!

  只有莫懷前知道,雍明武帝棺木內多了一縷青絲,那是屬於被追封為睿智德顯親太后,顧寫意最敬愛的娘親的。一輩子也忘不了日益成熟內斂的主子爺突然露出孩子般意氣的神情,狠狠道:"真不想這麼幹。"而後又露出無奈的神色:"小娘親親口說她喜歡他,哎,就這樣吧。"

  他說,我只做我想做和認為對的事情,無關緊要的人管他去死。

  他還……

  要說要評論的太多太多了。

  他改變甚至強硬扭曲了無數人的命運,他是顧寫意!

  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年華從指fèng間流逝,轉眼已是耀世五年春。

  足足五年未踏出皇宮一步的耀世帝顧寫意在一片春意盎然的新綠中,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微服出巡。

  座落於京城外三十里處紫香山上的羅覺寺,建於雍王朝伊始,乃一代宗師明訣大師創立。紫香山幽谷仙泉,風景絕佳,傳說山頂之上數度乍現佛光,因而聞名於世,常年香火鼎盛。

  自山腳向山腰望去,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們摩肩接踵。鼎盛的香火使得莊嚴宏偉的羅覺寺煙氣繚繞,尖聳的佛塔如立在雲端,更添仙氣。

  莫懷前本不放心主子去這雜人過多之地,可這幾年,顧寫意實在太過辛勞了。難得能放下政務遊玩,實不願擾他興致。只得提點暗藏的侍衛全部打起精神,自己則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不敢稍離半步。

  顧寫意確實心情甚好。坐上龍椅的那一剎那,方突然意識到責任之重,大力之大,五年時光不敢有一刻鬆懈。到如今,回首往事,明白了許多,亦想通了許多。

  寺中大雄寶殿,足有五人高的金塑佛像端坐於蒲團之上。面容豐頤秀目,嘴角微翹,似在微笑,頭部稍低,略作俯視態,透著和善,卻又透著俯視眾生的疏離。

  顧寫意負手而立,仰視端詳著佛像,似正在神遊天外,思索著什麼。在一眾跪於殿前,虔誠叩拜口中喃喃自語著的塵世男女中顯得尤為特殊。

  再加上他的外表氣度實在太過顯眼,不一會半數人的注意力到落在了他身上。

  殿中的小沙彌道行尚淺,忍不住上前問道:"即見佛祖為何不跪?"

  莫懷前看他一眼淡笑道:"我家主子除卻天地外,一概不拜。"

  顧寫意似還在走神。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有些熟悉的清朗梵號,平靜中孕釀著可穩人心的氣息。

  顧寫意慢慢轉過身,尋聲望了過去。

  寫意風流 正文 第64章

  章節字數:4024 更新時間:07-06-24 20:55

  竟是當年進宮為先帝講解佛法,且勸告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看破不如看開,日日皆是好日"的大和尚。

  顧寫意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微微頷首算是打個招呼。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與話語,卻帶著說不出的雍容氣度。連道行尚淺的小沙彌都不禁被其風華折服,更不要說殿內善男信女們。

  解塵大師卻看出眼前的人遠比當年所見時心思內斂深沉,眸光流轉,眼底只余清冷。這人,擁有看破世事的聰慧,卻沒有相匹配的胸懷,以致於心靈動盪不得安穩,思想偏激,怎叫人不心生嘆息?

  顧寫意對這解塵和尚也是頗感興趣,於是當解塵大師邀他內堂一敘時,欣然應允。說起這和尚也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上至帝王,下至普通官員,解塵專渡權貴之人。

  小沙彌信善聽從長輩吩咐,將兩杯清水端到解塵大師的禪房。叩門,得到允許後,信善推門而入。抬眼看去,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與解塵大師隔著一張茶几並排而坐。

  那人的側面清晰地落在信善眼中。穿著樣式再簡單不過的月白衣衫,沒有佩戴任何飾物,手上正捻動著一串佛珠。平靜溫和的神情,微微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讓信善想起前些日子在寺院中見到的蝴蝶。

  信善將兩杯裝在竹筒里的泉水剛放在茶几上,那人伸手握住一杯,慢慢挑起眼角看向信善。向上微挑的狹長鳳眸里,流動著陸離的光彩,清冷且帶著一抹嘲弄。

  目光相撞,絲絲綿綿像是有張無形的網迎面兜來,信善嚇的後退一步,覺著眼前這人未免太過可怕!

  顧寫意抿著唇角輕輕一笑,眼波轉向解塵大師道:"這些年看慣了白話文寫就的奏摺,勸大師別和我講什麼佛經,講了也聽不懂。更何況,"顧寫意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笑道:"我不信鬼神。"

  耀世元年,顧寫意下令,凡官方公文一律採用白話文。要求簡練、直白、易懂,若因文章辭藻過於華麗導致百姓看不懂者,為官者立即卸任,挨家挨戶向百姓解釋清楚。

  顧寫意為人,說好聽是秉性剛強執著,說白了就是自負固執。太高傲太自我,對認定的事情任誰也無法勸說,除非自己想通。解塵大師不再多言,依舊保持著不溫不火的態度道:"羅覺寺內有一奇寶,名為三生石。枕其而眠,可知曉前塵過往。不知皇上沒有沒興趣一試?"

  皇帝?!信善大驚,險些跌倒在地。

  顧寫意飲了一口泉水,不緊不慢放下杯子,抱著玩樂的心情說了聲好,想看看這解塵和尚究竟要耍什麼手段把戲。

  三生石取來,西瓜大小,黑不留丟瞧不出半分奇特之處。解塵虔誠的將手放在三生石上念念有詞,顧寫意則撐著腦袋看著他,臉上帶著似笑意,眸底卻有揮之不去的冰冷與警惕。

  禪房裡的香火味愈發濃郁,解塵口中喋喋不休念誦的經文起了催眠作用,顧寫意竟有些犯困了。

  "記著,心誠則靈。"解塵擱下這句,將屋內除顧寫意外所有人請出禪房。

  顧寫意雖覺得可笑,但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趁著困意伏在桌上假寐。

  迷迷糊糊中,顧寫意覺得自己腦子清醒,身子卻動彈不得。

  突然聽到一把略顯稚嫩的聲音道:"世,你說什麼才算真正的強?"

  顧寫意好似中了定身術,渾身血液湧上心頭,拼命地睜大雙眼想要看清前方。

  裝飾簡約卻不適華貴的房間內,一個十三四的少年胡亂翻弄著面前的書,突然轉過臉看向後方問道。

  待看清那少年的臉,顧寫意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僵硬地轉頭隨著少年的視線看去,入目的是一個儒雅清俊的男人。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口挽起,身旁擱著厚厚一打文件,聽到少年的問題抬起頭從容一笑,道:"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讓他們幸福安康就是強。"

  "這樣就算嗎?……耀,你說呢?"少年又看向角落的吧檯。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子正自斟自酌,喝的不亦樂乎。桀驁不馴的短髮,斜長入鬢的眉毛,眼角上挑狹長的鳳眸,面容與少年有七分相似,眉宇間差出三分邪魅之氣。聽到問話,不以為然道:"照我說,真正的強就是無需依靠任何人,獨自也能活的很好。"

  少年撇撇嘴:"真像是你會說出口的話。"

  莫耀眉一挑:"那你說說看什麼是強,驕~陽~小弟弟!"

  伍驕陽:"我……我不知道。"

  "笨蛋!"罵的乾脆利落。

  "……莫耀,你不用每次一抓到機會就諷刺我吧!"

  "哈哈哈,我就諷刺你,我樂意,你能怎麼著?"

  顧寫意閉上眼,緊緊抓著胸口處的衣服。二十多年了,拼命想忘卻又捨不得遺忘。為什麼又夢了這個夢?他犧牲無數,終於爬到最高,掌控天下。可究竟強的定義是什麼,直到今日也弄不明白。

  "其實我覺得,你們倆說的都對。"伍驕陽突然又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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