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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慧中按著幾乎要爆裂開的胸口,轉頭去看顧寫意。後者的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顯然也十分痛苦,只是仍舊倔強地保持著儀態,略顯顫抖的從馬背上下來。莫懷前是在場唯一活動較為靈活的人,飛撲上前攙住他的主子,臉上是掩不住的痛惜驚怒。顧寫意微閉著眼,輕喘著氣,靠著馬匹一動不動。莫懷前伸手將不遠處的簡南像孩童般扯過來,怒吼道:"怎麼會這樣?!"

  簡南嘶啞著嗓子艱難喊道:"不是被人下毒……是,是意外。我,我備用藥箱裡有藥……快,你快去拿來。"

  莫懷前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顧寫意,咬牙扔開拎在手中的簡南,去拿藥箱。

  簡南半走半爬著靠近顧寫意,不經意間,面上沒了痛苦的神色,眼底閃過算計的精光。就在這時,顧寫意的眼猛然睜開,一個身著御林軍服飾的人幽靈般出現在顧寫意面前,明晃晃閃爍著森寒光芒的匕首刺進了顧寫意的胸膛!

  時間仿佛靜止,風呼嘯刮過,每個人都被這一幕驚到呆滯。

  匕首完全刺入顧寫意的身體,扎在致命的心口位置。兇徒的臉距離顧寫意極近,似乎在欣賞他臨死前的神態。

  顧寫意"哇"的一聲,故意盡力噴出一口血,猩紅的血液激she在兇手的臉上。那人顯然沒預料到這種情況,下意識向後躲閃,卻未能躲避過去。眼睛被血水糊住,暫時性失明。

  背後既是陡峭的無悔坡,剛才那口血仿佛抽走了顧寫意身上僅餘的力氣,他仰面向後倒去,從山坡滾落。

  一切在瞬間發生,莫懷前悽厲的悲鳴如同子規啼血,生生震斷人的肝腸。行兇者躲開懷前的雷霆一擊,張狂大笑道:"趕緊去為你主子收屍吧,興許還能聽到兩句遺言!"

  懷前目齜盡裂。

  顧寫意那十幾個親隨顯然功夫不弱,緩了一會,都欲跳下山坡去尋找他們的主子。風波又起,剛才還哀聲痛嚎的幾十個御林軍,搖身一變,兇狠惡煞地撲向他們。連同懷前一併都被纏住,難以抽身去尋顧寫意。

  刺客顯然無心戀戰,拎起傻愣當場的簡南,施展絕頂輕功,幾個起落,自無悔坡上消失不見。

  兩千多御林軍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聲,幾十人纏鬥一起的殺喊聲,呼嘯的風聲……所有聲音混合在一起,尖銳到仿佛要撕裂一切!顧慧中呼吸困難,胸口的窒息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腦海中不停回放顧寫意被匕首刺穿的那一幕。

  顧寫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顧慧中伏在馬背上,昏迷了過去。

  顧寫意被刺中的那一剎那,簡南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腦中空白一片,無法思考。直到被人用誇張的姿勢拎著飛速行出很遠才慢慢回過神來。

  連夜奔走近百里,刺客方才停下腳步,放下簡南。

  "為什麼,"簡南抑制不住聲音打顫的問道:"明明說好由我殺顧寫意,你們解決他身邊的侍衛,為什麼臨時變卦?!"

  精妙的易容可以掩蓋刺客的真實容貌,卻掩蓋不了深邃敏銳的眼神。

  "怎麼,捨不得了?"刺客的聲線淳厚,帶著明顯的譏諷調笑道:"你不會也對那俊美的至親王起了綺念吧?"

  簡南快速平復了自己情緒,若無其事的笑笑:"怎麼可能,只是你不該搶我的功勞。"

  "不親手刺上一刀,我怎能放心?"刺客低沉的笑道。頓了一下接著道:"我瞧你還算順眼,不想你枉死在這上面,快逃吧。"言罷轉身大步離去。

  簡南情急出聲喊道:"你要去哪?"

  刺客佇足,道:"當年王爺有恩與我,我答應替他做十件事報恩。如今全部達成,自然是海闊天空任我遨遊。"

  簡南不語。

  有一瞬間,刺客幾乎就要開口告訴他那件秘密,最終卻又忍了下來。頂尖的刺客可以清晰分辨刀子刺入人身體後的觸感與聲音。剛才匕首扎進顧寫意胸膛的剎那,他明顯能覺察到並未扎破心肺。

  某些人天生內臟位置長得異於常人,顧寫意就是其中之一。

  刺客諱莫如深的笑了。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顧寫意……顧寫意啊……

  寫意風流 正文 第59章

  章節字數:3731 更新時間:07-06-23 09:35

  理智告訴簡南,為今之計唯有一逃了之。不論顧慧中亦或是顧寫意部屬都不會放過他。可腳仿佛被釘死在地上,全然不聽大腦的使喚。簡南咬緊牙關,死死攥著雙拳,終於邁開腳朝回去的方向走去。先是一步一步地走,漸漸腳步越來越快,最終拔足狂奔。

  顧寫意,你不能死,不能死!

  人與人體質不同,那日在無悔坡,顧正凜是頭幾個暈厥的人。待到醒來,居然發現自己已被送回了邊洲!他的四哥顧慧中滿面疲憊對他道:"咱們的皇上永平帝設計謀殺顧寫意,連帶咱們也要一併剷除。如今……如今,咱們只有暫且留在邊洲避禍了。"

  顧正凜瞪大了雙眼怔怔望著顧慧中,顧慧中移開視線,不肯與他對視。

  顧正凜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猛然一把抓住顧慧中的衣袖,語帶著顫音道:"為什麼會這樣?五哥已經答應回京了呀,他已經答應回去了啊!"

  顧慧中的手不可抑制的輕微顫抖著,去扒顧正凜緊若鐵鉗的手:"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從長計議。"

  顧正凜眼神呆滯地坐在那一動不動,顧慧中被他的神色嚇的心驚肉跳,慌張道:"老六,老六……"

  顧正凜雙手捂住臉,喉嚨間嗚咽一聲失聲痛哭起來。"是咱們害了他啊!五哥若是留在邊洲,天下間誰能傷他?都是我們害了他啊!"

  顧慧中亦是失神片刻,輕嘆道:"都是命,這是咱們的命。"

  "世,你說什麼才算真正的強?"

  "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讓他們幸福安康就是強。"

  "這樣就算嗎?……耀,你說呢?"

  "照我說,真正的強就是無需依靠任何人,獨自也能活的很好。"

  "真像是你會說出口的話。"

  "那你說說看什麼是強,驕~陽~小弟弟!"

  "我……我不知道。"

  "笨蛋!"

  "……莫耀,你不用每次一抓到機會就諷刺我吧!"

  "哈哈哈,我就諷刺你,我樂意,你能怎麼著?"

  …… ……

  "驕陽,別灰心,你一定能行。"

  "這樣就認輸了?太難看了吧伍驕陽!出去可別說你是我外甥,我丟不起那人!"

  驕陽,驕陽……寫意……寫意……

  顧寫意慢慢睜開雙眼,入目的是漫天星光。夜來風急,風吹過身旁的忘塵糙,發出輕微地嘩啦嘩啦的聲響。顧寫意強撐著身子,顫顫巍巍站起來,跌跌撞撞向前走。他還不能死,有太多的事情沒有解決,有太多的人情沒有償還,有太多的怨恨沒有發泄……他還沒有找到那個答案。究竟什麼才是強?

  血汩汩流淌,顧寫意用難以想像的意志力忍著劇痛為自己簡易包紮,又掩蓋住自己的血跡與步行留下的痕跡。就這樣,不知又往前走了多遠,終究因失血過多,再度暈厥。

  眼瞼上仿佛塗了一層膠水,顧寫意幾次試圖張開都未果。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

  顧寫意的神經像是猛地被針扎了一下,驀然睜開雙眼。

  怎也想不到,竟然是聶子夜!

  顧寫意不動聲色的查看四周,是坡體因常年風化形成的類似碗型的洞。緊挨身邊擱著一個用樹枝與藤糙編織,勉強可稱為簡易擔架的東西。想必聶子夜就是靠這個東西才把他拖到此處。胸口的傷處已經被細心地重新包紮過,火燒火燎的疼痛感略微減輕,該是敷上了一層糙藥。

  顧寫意面上不露絲毫喜怒。為什麼會是完全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聶子夜?

  聶子夜手中拿著幾個不知名的野果,一跛一拐地朝他走來。顧寫意這才發現聶子夜的右腳腳踝亂七八糟纏著衣服撕碎後的布條,血跡已然滲出來。聶子夜神色自如道:"你的命可真硬,匕首扎在心臟處都死不了。呵,發現你還有氣時,我以為你壓根就沒長心呢!"說著,挨著顧寫意坐下,將野果遞到他眼前:"你的傷口我重新包紮過。這個季節找不到合適的藥糙,也就地蜂子勉強有鎮痛的作用。給,把這個吃了。"

  顧寫意沉默的接過野果,什麼話都沒說,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咬著吃。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般的平靜,可止不住顫抖的手和艱難的吞食泄露出他的痛苦。顧寫意垂下眼瞼,蝶翅般的濃密睫毛掩住了眸子中所有的光芒。聶子夜失神地凝視著他的側臉。嘗試著去想像表面上看起來如此乖覺聽話的顧寫意,內心又是怎楊的一番驚濤駭浪怒火中燒。

  說來好笑,因為賭氣,聶子夜不肯吃顧寫意為他準備的食物,總要偷偷倒掉自己再做,沒想因此避過中毒。他一輩子都不會告訴顧寫意,當看到顧寫意宛如斷線紙鳶滾落山坡時,自己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去。又黑又冷,他瘋了似的去找,完全不顧自己骨折了的右腳踝。看到顧寫意死氣沉沉仰面躺在那裡時,他甚至不敢走上前去確認。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麼?"聶子夜問。他不等顧寫意回話,自顧自接著說道:"當年邊洲軍抓住我說是jian細,其實不假。"

  顧寫意的眉頭短暫的皺了下,只一瞬,又恢復平淡。

  "我的家鄉,就離這不遠。"聶子夜淡淡笑著:"因為緊挨著邊洲,苛捐雜稅繁重,還總會有兵油子們去村里鬧事。哥哥們有的逃走了,有的被抓進軍營再沒回來。每次兵油子們一來,娘就會驚恐地把我塞進缸里,完後壓上無數東西,有一次差點被悶死。"

  聶子夜輕笑出聲。顧寫意微微眯起眼睛,抿住唇角。

  "後來,村里來了兩個陌生人。大方的給我們吃的,還很和氣的和我們這些小毛孩聊天,問我們想不想每頓都能吃飽。怎麼會不想呢,做夢都想嗬!他們挑選了幾個孩子,教授我們很多很新奇的東西,包括怎麼識別藥糙,怎麼竊取資料……怎麼討好男人。"聶子夜的手搭在顧寫意腿上,清麗的臉湊近。大而空洞的眼裡,清晰的折she出顧寫意的臉。

  顧寫意看著他的眼:"你沒有做任何背叛我的事。"如果有的話,怎會讓他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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