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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前應聲出去,不到一刻的工夫就趕了回來。可屋內已不見顧寫意的身影。

  懷前扔下杯子四處找尋,終於在屋頂找到了他的主子爺。

  顧寫意平躺在房頂,仰望著星空,久久的凝視,似乎已然痴迷。眸光清如水,亮如芒,仿佛承載著滿天星斗。懷前輕輕來到他身邊,跪下。

  "我嘗試過妥協認命,我努力過的。"顧寫意望著天際,像是對懷前又像是對自己說道:"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懷前覺得喉嚨被什麼堵住,連呼吸都不再順暢,叫了聲"爺……"

  "我今兒喝多了。"顧寫意手背搭在眼上,淡淡道:"也累了。"

  懷前跪在一旁,細心傾聽,他總覺得顧寫意還有話想說。可等了許久,仍聽不到一言一語。他的主子爺是如此的沉默,又是如此的寂寞。懷前眨眨眼,將淚憋回去。

  屋頂,兩個同樣沉默的男人,懷著紛繁複雜的心情,迎來了黎明。

  如今很現實的兩個問題擺在所有人面前,一是為了緩解大雍目前的緊迫形勢,有人提出用割地聯姻討好新戈國;二為西北軍新大帥的人選。

  割地聯姻雖是不入流的下等手段,但對於現在的大雍來說乃不是辦法中的辦法。新戈國也明白,吞併一個和自己同等規模,擁有億兆黎民的國家不是開玩笑,想想就能行的。大雍獻上自己的宗室公主,陪嫁無數金銀珠寶放低姿態聯姻,不論是面子還是里子,新戈都掙了個夠本,風光痛快的一雪前恥。

  至於西北軍新帥的位置,多少人眼通紅的盯著。可是吞下這塊肥肉並非那麼容易,資歷,地位,威信,才華,四樣缺一不可,一個弄不好就是噎死自個。於是朝上眾派系即不吃,也不許別人碰,整日不知所謂的商討商討再商討。

  最好的法子莫過於皇帝親征。然,就在這迫在眉睫的緊要關頭,雍慧皇帝病發。

  常言,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顧寫意清楚了解,雍慧的那根絲已經斷了,他面對的,只能是死亡。

  就在顧寫意謀劃群臣舉薦他為西北軍新帥時,雍慧皇帝突然下旨冊封,命至親王為新任西北軍大帥,全權處理與新戈國所有事務,並賦予他可任意處置西北全境兩品下所有官員的驚人權利。和這道聖旨同時到達至親王府的還有一道聖旨,內容很簡單,明言顧寫意遠去千里外為國效力,無暇分神照顧尚且年幼的皇十子顧承歡,因而接承歡繼續回宮居住。

  顧寫意雙手各拿一道聖旨,左瞧右看,仔仔細細端詳了半天,笑不可支。

  顧寫意進宮謝恩,懷前一反常態主動要求隨行。顧寫意睨著懷前許久,方似笑非笑道:"難得你提要求,我怎好意思不滿足。"

  入宮求見時恰逢雍慧皇帝再度陷入昏迷。領班的太監看到這數次大起大落,卻仍能再度執掌大權的至親王時,態度端的是萬分恭敬小心。不敢叫其立在門外等候,忙請進皇帝臥室邊的偏廳里仔細伺候著。連帶對至親王身邊那個冰冷陰鬱的小太監都格外客氣。

  陳香爐徐徐裊裊散發著輕煙,空氣中滿是飄浮著的氤氳香氣。顧寫意眯著眼盯著香爐,領班太監忙問:"至親王可是不喜歡這味道?"

  "不不。"顧寫意笑道:"我覺得很好。

  雍慧幽幽轉醒,幾次掙扎費力睜開眼時,顧寫意就立在床頭。穿著親王朝服,腳蹬官靴,氣度雍容華貴。瀟灑飄逸的姿態恰如臨風玉樹,面上帶著冬日暖陽般的淺笑。

  雍慧皇帝略微混濁的眼,如同初次見面那樣審視著顧寫意,混合著提防,讚賞,期許種種。面對君王咄咄逼人的視線,顧寫意面不改色,溫和笑道:"父皇感覺好些了麼?"

  雍慧皇帝突然道:"寫意,朕可以將整個西北送你,不受皇帝管制當這半壁江山之主。只要你肯忘記過往恩仇,放過所有兄弟。"

  顧寫意笑容一僵,繼而笑的更加溫和:"父皇要先弄清一件事。"顧寫意笑容不變,眼中卻蒙上薄薄一層冰霜,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是你們不肯放過我。"

  雍慧皇帝驀然將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兇惡莫名地怒視顧寫意。

  顧寫意跪在床頭正色道:"顧寫意在此發誓。此去西北決不會做任何一件損害大雍利益的事情,無論是新戈還是啟國,凡犯我大雍者必嚴懲之!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顧寫意又道:"如今兒臣滿腦子只有為大雍報仇的心思,其餘事情統統放到以後再考慮……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顧寫意斂了笑容,聲音沉下去,道:"但願真有閒來狂歌縱快馬,醉臥繁花枕千紅的那一日……"顧寫意淡淡笑了笑,帶著些微自嘲與落寞。

  又說了會不疼不癢的話,雍慧皇帝的精神頭開始萎靡不振,顧寫意適時請辭。雍慧眼角不經意間瞥見角落裡有個清秀瘦弱蒼白的太監。那小太監抬眼,澄亮的眸子,泛著絲絲寒氣。

  總覺得有些異樣,雍慧皇帝使勁眨了下眼,再看,待看清那人面容時,不由的渾身一震……並非十分相似,但那同樣俊秀美麗的輪廓,同樣冷傲清高的氣質,還有此刻眼中一模一樣的神情,與深埋在心底深處的某張臉重合,清晰勾勒出刻意遺忘的往事。

  雍慧皇帝想大喊,卻發不出聲音,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五臟六腑似乎都被震移了位。

  屋裡太監丫鬟們大驚失色,忙成一團。

  懷前沿著牆邊,慢慢退出門去,轉身,快步追向他的主子爺。

  顧寫意負手而立,站在正殿門外九九八十一節台階上。陽光撒在他身上,鍍出明亮的光圈,宛如神祗。察覺到有人,顧寫意轉過身,眸中光彩四溢,洞若觀火。

  懷前忐忑遲疑的停下腳。

  顧寫意皺眉道:"傻什麼呢,還不快走。"

  懷前先是緊緊抿著唇角,快速垂下頭,終究還是忍不住咧嘴開心的笑了。

  寫意風流 正文 第47章

  章節字數:5380 更新時間:07-06-20 10:02

  "需要這麼多嫁妝?"顧自在一把奪過清單,拿在手裡晃了晃,道:"國庫里沒那麼多錢!"

  我道:"我心中有數,國庫絕對掏得出來。"

  顧自在氣笑:"至親王是誰,自然是明察秋毫。可你要是把錢全拿走了,我們這些人都去喝西北風不成?"

  我微笑道:"這個數是新戈那邊暗示的,你沖我發火有什麼用?"

  "是,新戈那邊全是神仙,要的數額不多不少正巧是國庫的所有!"顧自在咬著牙,冷笑著睨了我一眼,煩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

  "光是想想我都覺得要瘋了!"顧自在光火的嘲諷道:"難不成叫我們這些皇親國戚領著手下官員去要飯?還是到百姓嘴裡搶吃的?"

  低頭絞手指的悠然周身明顯一震,抬頭望向我,我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悠然欲言又止,雙手交叉緊握,重又垂下頭。

  我撐頭看向在桌對面,小貓似張牙舞爪的顧自在,戲笑道:"怎捨得叫你去要飯討食,實在不行我來養好了。"

  顧自在一怔,驀然安靜下來。朝外別過臉去,耳根處渲染出一小片紅暈。

  "唉~"

  耳邊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然,顧悠然的笑里尋不出陰霾,層層疊疊,絲絲縷縷,水樣的溫柔。是他把感情埋得太深,還是真如表現出的這般無怨無悔……

  我強行移開視線,微眯起雙眼,目光掠向外面的天空。殘陽如血,卻異常絢麗。薄雲似幻化的紅霧,飄渺虛無,詭秘難以捉摸。是夕陽映紅了白雲,還是白雲映襯了夕陽?

  我擁有很多,拿出任意一樣都是旁人窮極一生也難以企及的。可我也失去了很多,那些失去了的,即使傾盡所有也換不回。就像顧慧中所評價的那樣,很多時候,我連對自己都是殘忍的。

  目光看向雙胞胎,兩張略顯稚嫩的臉龐,身體透著少年獨有的清新而又青澀的氣息。那樣的年輕,又是那樣的鮮活。

  我的弟弟們,兩個不過才十七歲的少年郎。

  兜兜轉轉,糾糾纏纏,剪不斷理還亂。也許,沒有了愛,恨也不會獨立存在。

  待我再度踏回雍京時,該與這一切做個了斷了。

  明日就要起程去西北,我放下手頭所有工作,親自送承歡回宮。從謀劃如何得到軍權的那天開始,心裡就有了送他再入虎口的準備。可真當這一天來臨,除了無言凝望,只剩下滿心愧疚。在這幾年時間裡,我傾盡我所能教授他。娘親死去的那一剎那,我方明白一個道理。保護一個人的最好辦法不是自己變強,而是幫助他變成最強的。

  還未踏進承歡的居所永樂殿,已聽到裡面熟悉的說話聲。我拉著承歡大步走入,環視一圈,來的真叫齊全!

  顧康健掃了眼承歡:"大家得知十弟回來,專門前來接風。"又看向我,"再者五弟即將離京赴任,亦算為你送行。"

  我輕推承歡道:"承歡,上前給諸位哥哥問個安。許久不見,難為大家都惦記著你。"

  承歡依言禮數周到的請安問好,這兩年猛竄個頭的他抽高不少。除了在我面前還留有昔時三分調皮,在餘人面前舉手投足儼然小大人一個。

  我笑道:"原本該是我一一上門告別,最近忙昏了頭,還請大家海涵。"

  "五弟(哥)太見外了。"眾人答時表情各異,堪比染坊。

  事到如今,結局早已成了定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連惺惺作態都屬浪費感情。我就不信太子、老三之流對我重掌軍政大權的事心裡能舒坦的了。無所謂,來日方長,帳一筆一筆慢慢算!

  "去拿酒來。"我吩咐道。看著屋裡眾人:"明兒天不亮我就得起程上路,今日先簡單敬各位幾杯,他日回朝,咱們在好好聚聚!"

  下人們手腳利索,不一會酒就拿了上來。我瞥了眼個頭小到可憐的酒杯皺眉道:"去換大的來!如此小家子氣怎能表的心意!"

  轉眼酒碗換了上來。我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拎著酒罈最先走到顧康健面前,親手將兩碗統統倒滿。道:"我是諸位兄弟中學問最差的,臨別在即,離愁難解,不知所言,若是說錯了話還望大家見諒。"

  顧康健平端著酒碗,眸色沉沉。

  我道:"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若何!我喝乾,您隨意。"言罷往顧康健酒碗重重上一磕,酒水濺落,我仰頭喝盡。

  顧康健眸子閃了兩閃,定定看著我,也是一口喝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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