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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的身影離著廂房越來越遠,地下留下了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阿蓮推開一道小小的門縫,向著外面看。燕宛坐在輪椅上,久不見阿蓮來推他去休息,不由得納罕道:「怎麼還不過來?」

  阿蓮一臉鄙夷地從門縫那邊轉過頭來,聳肩問道:「你剛才聽見了麼?」

  燕宛明知故問道:「聽見什麼?」

  阿蓮冷笑一聲,卻沒有說話。她將那道門縫好生關好,來到燕宛面前,將輪椅推到床前。。

  因為燕宛兩條腿都不方便,所以阿蓮先把他的雙腿放到床上,然後支撐著他那隻受傷的胳膊,讓他自己挪動上去。

  燕宛接著阿蓮的力氣,一點一點往床上移動,方才范郢的手法很好,現在他的斷骨基本都復位了,但是出於心裡障礙,他還是十分小心。

  阿蓮突然感嘆一聲道:「我說,你真的很輕。」

  燕宛愣了一下,沒想到阿蓮會說出這種話,他是跟阿蓮鬥嘴斗慣了,於是脫口而出一句:「怎麼,瞧著心動了?」

  阿蓮聽他沒正行,不由得啐道:「心動你姥姥!我是說正事!」

  燕宛詫異道:「這算什么正事?」

  阿蓮沉默一下,像是仔細品味了下自己的話,最後覺得好像十分不合適叫做正事。但是她可不想在燕宛面前丟人,反而更加有理道:「我說是正事就是正事!我問你!你說你是不是從小就這麼瘦?」

  燕宛仔細想想,這還真不是什么正事……於是他再次抬頭對著阿蓮,認真回答道:「差不多,不過……現在好點。」

  阿蓮仔細戳他腦袋道:「難怪,原來從小就是個瘦樣。」

  燕宛可能聽錯了,臉上有點無奈道:「因為我瘦,就應該有個受樣了?」

  阿蓮旋即明白過來,呸了一聲,心裡忍不住罵了聲「萬年總受」,但是她不心裡剛罵完,卻是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問道:「對了,那個叫沈什麼的小官,他是誰啊!」

  這個時候的燕宛已經將自己的整個身子移到了床上,臉上浮現出一絲凝重,搖頭道:「我不認識他。」

  阿蓮嗯了一聲,好像是有點不可思議:「可我看他看你看了很久,眼神還不善。」

  燕宛聽了這話,也有點不可思議起來:「我真不認識幾個姓沈的。沈姓在北冥不算大姓,所以想來他不是高官家的子弟。但是如果是平民家的子弟,聽他的年齡也不大,頂多跟我一樣大。那七年前他才多大?孫堅還沒當上執金吾左丞呢,他又那有機會見我……除非……」

  阿蓮追問道:「除非什麼?」

  燕宛一本正經道:「除非他原先是某個大官家的客卿,偶爾見過我,而我又長得這麼漂亮,他就忘不掉……」

  阿蓮不等他說完,已經忍不住刷地一聲拉開了被子,將燕宛給蓋住:「行了!別做夢了,睡你的吧!」

  燕宛躲在被子裡,一隻手抓著被子,蓋著嘴巴偷笑。

  阿蓮諷刺地向著燕宛腿上的傷口附近排了下:「讓你笑!這會不兒疼了?」

  燕宛點頭,像是回想什麼一樣道:「那個醫官技術不錯,跟他師傅的技術一樣好。」

  阿蓮哦了一聲:「我說呢,原來你小的時候也骨折過,我倒想聽聽是誰這麼給人解氣,教訓了你一頓!」

  「白尹。」燕宛也不猶豫,乾乾脆脆地說出了這個名字,而且還不忘補了句,「他打了我很多次。」

  阿蓮臉上浮現出一絲同情,心裡再次罵了燕宛一聲「真他姥姥的犯賤」。被人打了那麼多次還跟著人家私奔了!

  但是燕宛繼續道:「你肯定覺得我這人犯賤,被人打了那麼多次,最後還跟著他私奔了。那是因為,他之所以會打我,全都是我自己惹的。因為他知道我們分裂以後,阿夏總是叫他打我,所以老是躲我。但是我卻老是想要找他,於是就鬧他,結果兩個人就打起來了。他知道我打不過他,所以就更不敢見我,我就更惹他……現在想想實在是太傻了。」

  阿蓮默然半晌,點點頭。

  燕宛躺在床上,輕輕閉上眼睛繼續道:「那時候,每次被他打了,我不敢讓別人知道,就偷偷跑太醫院找當時的院使范大人給治,那些日子裡他不知道偷偷給我接過多少骨頭。但是最後他卻因為我死了……」

  阿蓮沉默了一下,心裡微微有點替他泛酸,於是低聲道:「想些這個幹什麼,因為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各個都懺悔,那你就該下十八層……不……應該是三十六層地獄……」

  阿蓮說出這話來之後,似乎在等著燕宛回她一句什麼,但是燕宛卻一句話也沒說,整個人都沒聲了,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在回應著阿蓮。

  阿蓮臉上有些尷尬,知道他是睡著了,於是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鄙夷,無奈替燕宛重新掖了掖他的被子。又仔細盯著燕宛瘦削的臉龐看了很久,最後只能嘆嘆氣,輕輕起身離開了房間。

  燕宛這邊已經完全聽不到阿蓮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仿佛是已經陷入了一個冗長無邊,而又毫無章法的夢境,在夢裡,他似乎又能看的見了,夢裡的畫面或者扭曲,或者支離破碎。他還在夢裡遇見了七年前的一些人:有的印象很清楚,有的甚至是人影模糊,或者背影十分清晰,轉過臉來卻是沒有五官,一片混沌。燕宛被這番景象給嚇到,而後竟是感覺自己站在原地動不了了,胸口也悶悶的,難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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