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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見他初回盛京的紫禁城: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
紫禁城的風華仍在,故園依舊,他跟著異族的進貢車馬,返回那個已經不屬於他的舊地。
那時的他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茫然無措地被聞人夏圈在懷裡,被聞人夏扳著下巴,隨口問一聲:「白尹你看他漂不漂亮?」
白尹不說話,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對方一眼,臉上儼然是流露出些許對於男寵厭惡,轉身就走。
直到他卻怯生生地在身後喊一聲:「白……大人……」
白尹才猛的回頭,認出那熟悉的聲音。他那時覺得可笑: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看清對方的容貌,原來是那樣美的讓他窒息。但是那個時候,他卻已經不能再擁抱他。
第二次,是在他在門外強忍著聽他被別的人**到體無完膚,卻不得不強忍著無動於衷。
他將披風披到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上的時候,他卻沒有對他哭鬧,反而笑意清淺地喊一聲:「多謝白大人。」
要不然就是方才在毓慶宮裡,他睜著那雙無神的眼睛,瞅著他,略帶著一絲渴求,低聲說:「大人莫怪!上次多謝大人贈衣之恩,只是那日衣裳上沾了點血跡,便拿去洗了,勞煩大人多跑一趟,改日燕宛奴再給送去可好。」
如何不好,只是,又怎麼捨得讓你親自來送。
時間已經漸漸接近正午,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出光,只射在那人的那柄烏溜溜地唐刀上。
歲月無聲,奈何不見白頭。兩情既悅,誰料多見毒龍。
白尹機械般地停駐在那個落滿灰塵的小角落裡,靜靜豎耳傾聽門內的動靜。直到兩個人的聲音完全消失了,這才打毓慶宮的後殿翻了牆出去。
白尹的臉色微微地有點蒼白,他腳下蹬著一雙靴子,走一下,就踩得腳下的雪地咯吱咯吱作響。
宮街長長,兩面朱牆。
伴著那咯吱咯吱地踩踏聲。白尹往前走了沒幾步,卻是意外在這死寂的北冥紫禁城裡聽到了一陣稚嫩的,撒嬌似的哭聲:
「嗚……阿七……阿七,你這個壞人,嗚,還給我,還給我嘛!我……我要告訴你叔父,說你又欺負我……」
白尹拿眼睛去瞧,卻是意外發現自己的不遠處,竟赫然是穿著一身黑衣喪服的小太子聞人譽,正哭著,直往一個看上去才十三四的大男孩的身上蹭。
那大男孩雖才看上去十三四歲的樣子,但是卻比今年才七歲的聞人譽高出甚多。
單看那男孩子直挑著一雙獅子眉,一雙鴛鴦眼兒圓圓地,配上他嘴角微微牽起的彎弓口,更顯得他,目似含桃花,狡黠之處添份可愛。
夏家一門多傑俊,單論樣貌七郎魁。
眼前著跟著聞人譽一起鬧的,到不是別人,正是北冥國,有「御前金刀」之稱的夏家的小七公子,兼帶聞人譽的侍讀夏七是也。至於聞人譽口中的叔父,自然就是跟白尹共事的夏寧。
此刻,眼見夏七手裡抓著個小小的錦囊,高高舉著,像是故意不給聞人譽。
聞人譽身子不如他高,只得踮腳去搶,夏七哪裡依他,竟是越發居高。不肯給他。聞人譽見久搶不到,哇地一聲就一把抱住夏七的腰,嗚嗚地往他衣服上蹭。
只把那一臉的鼻涕淚水口水蹭他身上。夏七到不嫌棄,只嘴角依舊勾著那抹邪魅地笑。順便摸摸聞人譽的腦袋。
聞人譽委委屈屈地說道:「嗚……嗚……那是小鏡姐姐給我的。你還給我嘛!」
夏七搖搖頭,嗯哼了兩聲,一雙眼睛眯著:「不行不行,她東門鏡不是好人。不許你收壞人的東西!」
「嗚……嗚……鏡姐姐不是壞人,鏡姐姐給阿譽做桃花餅,做錦囊……不是壞人,阿七是壞人……嗚……」
夏七臉上一陣鬱悶,翻了個白眼,敲敲聞人譽腦袋瓜:「傻阿譽,給你做吃的就是好人麼?你母后宮裡的琴嬤嬤還整天哄你睡覺呢,照樣偷你房裡的東西去賭錢。」
聞人譽哭地牙齒打顫:「嗚……琴嬤嬤是壞人,壞人。鏡姐姐不是……阿七……嗚……還我錦囊就不是壞人,阿七阿七,我叫你哥哥好不好,你還給我……嗚……不行麼?我叫你父皇總行了吧……」
夏七聽到這裡只嚇地白眼一翻,忙一手遮住了聞人譽的嘴。四下看看,生怕自己倒霉,給人在附近聽見了。
然而祖宗不佑,夏七抬頭一打眼就瞧見了站在遠處,一臉複雜表情的白尹,夏七心裡咯噔一下,一張小臉變地煞白,完蛋了,這回要是叫白尹說給他叔父聽,自己一層皮可就沒了。
聞人譽雖傻,但是也隱隱察覺到了夏七表情不對,於是也跟著回頭一看,卻見是白尹。
於是一張糯米糰子小臉成了瞬間垮,哇地一聲衝到白尹懷裡:「白尹師父……阿七……阿七又欺負我……你給我……把錦囊搶過來,錦囊裡面有糖……嗚……你搶過來我們吃,不給阿七吃……」
夏七一臉黑線,抓著錦囊的手無力垂了下來,背在後面,眼巴巴看著白尹。
白尹覺得好笑,只瞅了夏七為難的樣子一眼。繼而蹲下身子,把聞人譽摟在懷裡,輕輕拍拍聞人譽的背,溫言笑道:「什麼啊,阿七天天陪阿譽上課學武。怎麼會是壞人哪?你忘了每次內師傅和你父皇罰你抄書,那次不是阿七替你,你自己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