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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大堤已經修復,嘉州城裡的江水還沒有退完,滿城漂浮著屍體,敵人的,我們的,百姓的……如果這要算作勝利的話,那也只能算是慘勝!

  佇立江邊,遙望破爛不堪的嘉州。那是他的家鄉,裡面住著的都是他的街坊鄰居,德興坊的大鬍子,景邰齋的廚子,翠香樓的水泠……還有他曾付出一切來維護的無雙堡!現在這些全沒有了,熟悉的人已經死了,嘉州城已經破了,無雙堡也已經毀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現在與晉軍決戰還稍微勉強了些,可是他有不得不這樣做的苦衷──留守在京都城裡的父親雲浩然已經撐不住了。這兩個月,京都在軒轅哲親率大軍的圍攻下,外城牆曾經三次失守,全靠雲浩然身先士卒拼了命才奪回來。雖然雲浩然從來沒有跟他抱怨過,訴苦過,但云岫出知道,父親已經撐不下去了!如果京都陷落,他們好容易才稍稍扭轉的局勢將再次被軒轅哲逆轉。這個道理他知道,軒轅哲也知道。正因為如此,明明局勢已開始對己不利,軒轅哲仍然咬緊牙關在京都城下與燕軍硬耗,只要能儘快攻克京都,勝利就仍然掌握在他手中。所以雲岫出才不得不在此時就找上晉軍決戰,所以,雲岫出才不得不將決戰之地選在嘉州,因為有青衣江在,他……就決不會輸!

  可是,勝利的代價仍然太大太大了!

  心在絞痛。權利是他要追求的,走在這條路上,爬上這個位置,痛苦的抉擇當然也要由他來決斷。對此他心裡早有準備,可是每次做出選擇卻依然讓心無比疼痛。當年犧牲寧耳時是這樣,現在犧牲嘉州時仍然這樣。每一次都是將他逼上懸崖不得不做出的決定,如果說這就是他追求權利的報應話,那麼一切一切的起始,他卻是身不由己被卷進權利這個差點將他徹底湮滅的漩渦中,如果不抗爭,早十年他就已經被無聲無息地扼殺在權利的洪流中了。他錯了麼?搖搖頭,這個問題也許永遠不會有答案。他想起一句話:萬般皆有命,半點不由人。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

  彈彈衣冠,拂去一身征塵,回眸時眼底是清泠的傲骨。既然已經選擇要做這亂世的最強者,那麼就只有繼續走下去。為了被他犧牲的寧耳,為了被他犧牲的嘉州,為了所有被他犧牲的生靈,他都必須走下去……哪怕要背負所有的罪惡!

  “蝴蝶,傳令下去,大軍今晚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向京都進軍!”

  “孟寧,幫我給風城主起糙一份文書,說明我軍動態,立刻找人給他送去,要他準備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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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連城,千里狼煙。漫天的飛羽,漫天的箭矢,殺聲、喊聲、哭聲響徹雲霄……

  突然有聲嘶力竭的喊聲:雲將軍,京都城破了!

  雲浩然一驚,睜開眼,原來……只是一個惡夢!裹緊戰袍,驟然發現汗已浸透重衣。想起方才夢境,仍然心有餘悸。於是站直身,繼續在城牆上巡視。守城已經兩個多月,救兵依然不至。不過從最近半個月晉軍瘋狂的進攻來看,岫出和風星野必然已經有所行動,所以軒轅哲才會不顧一切地想攻破京都騰出手來對付他們。這半個月雲浩然沒有下過城牆,戰事慘烈無比,有好幾次晉軍都已攻上城頭,全靠雲浩然親力親為帶人反撲過去才堵住缺口。可是,這京都城究竟還能不能守住?還能守多久?雲浩然是真的不知道了。?

  殘月如勾,月光下傷痕累累的京都城看去異常悽愴、悲壯。城頭士兵燃起篝火,一縷裊裊的青煙如同湖畔飛鳥掠過盪起的漣漪。濃濃的夜色吞噬了一切,沉重地壓在心頭,今夜,恍若沒有黎明。?

  “雲堡主,有消息了!”風月登上城樓,手裡拿著一張信箋,對著雲浩然的背影喊道。風月已經有五、六個月的身孕,即使穿著寬袍,小腹也已經微微凸現,所以雲浩然平時不准她上城樓,只在城裡總攬一些雜事。不過戰事最危急的時候,風月也偷偷上城樓幫過忙,她怕動兵器傷到胎兒,只用暗器在遠處襲擊,當然更不能讓雲浩然發現。今天收到飛鴿傳來的快訊,風月才忍不住前來報信。

  雲浩然轉身,穩穩地朝她走來,每一步都氣定神閒、穩如泰山。風月暗自欽佩,京都城能固守兩個多月完全仰仗的是雲浩然。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候,雲浩然看上去也成竹在胸,這個男人的神經仿佛就是鐵鑄的一般,好幾次敵人的兵刃刺到身上,風月也沒有見他變過顏色。這在很大程度上穩定了軍心,軍中甚至傳言,只要雲浩然在,京都就絕不會破城!

  雲浩然接過信,淡淡地看了一下,然後用指甲掐去信末的一段話後交給身邊副將。“去把消息念給大家聽聽,三天前太子在嘉州以四萬燕軍力敵晉軍六萬人馬,將晉軍全殲在城下。讓大傢伙都高興高興,太子很快就要殺回京都了,我們一定要堅持住!”

  副將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城頭上歡聲雷動,不知是誰高舉長槍吼了一聲“太子萬歲!”之後一呼百應,群情激昂,“萬歲”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風月也很高興,但她畢竟要沈穩矜持些,並且雲浩然剛才的小動作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仔細看去,才發現被雲浩然掐掉的部分講的是雲岫出下令挖開青衣江大堤淹了嘉州城和下游的五州十縣。她一驚,看向雲浩然。雲浩然看著虛無的遠方,喃喃地說:“岫出是著急了!這孩子,這麼重的殺孽不該由他來背!”

  “可是畢竟贏了不是麼?”風月安慰道。“雲堡主,少堡主很快就會揮師京都,您也快熬出頭了。”

  雲浩然沒有一絲喜色,搖搖頭,“現在軒轅哲已經被我們逼上絕路,他要麼立刻撤軍,要麼全力攻下京都,只有這樣才有生機。不過以軒轅哲的個性,他是不會什麼也沒得到就糙糙收場的,所以明天晉軍必定孤注一擲地進攻,我們能不能守住還很難說啊!”

  這是風月第一次聽雲浩然說泄氣話,沉重的語氣讓她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雲堡主,明天讓我也上城樓幫忙吧?”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風月,如果明天城破,你立即進王宮將燕王帶走。岫出的王府里有一條地道通向城外,你從那裡出去,直接帶燕王去銀雪城。獨孤無烈不能落在軒轅哲手裡,否則對局勢非常不利。”

  “雲堡主,您也一塊兒走吧!”風月稍稍有些吃驚,竟然有一條通向城外的地道存在。

  “我不能走。哪有離開陣地的主將?”雲浩然苦笑。“我若走了,本來還有一線希望奪回的城池,也會徹底喪失。”

  “可是……”

  雲浩然打斷她的話,“風月,不要再說這個問題,我們有各自的使命。再說在戰場上陣亡,才是一個將軍應有的歸宿。”

  沉默,風月抬起頭深深地凝視,雲浩然布滿血絲的眼睛沒有一絲情緒,靜謐得讓她只感覺悲哀。“雲堡主──”風月叫了一聲,就再也說不下去。

  “哦,對了,風月你能幫我做件事麼?”半晌,雲浩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張迭得整整齊齊的絲帕遞給風月。“你回銀雪城時幫我將這塊手帕交給我夫人好麼?”

  “要我對她說什麼嗎?”?

  “不用了,交給她就好。這是她的手帕,說不定她已經忘了,忘了也好。”

  風月接過手帕,正面一角繡著一個娟秀的“雲”字。雲浩然最後想著的還是雲姬,她突然為死去的風靜感到不值。“那我們小姐呢?風靜在您心裡又是什麼呢?”

  這話問得很失禮,但云浩然沒有計較,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風月,愛情從來就是沒有公平可言的,對我們大家都一樣。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收穫多少。這一生我娶了兩個女人,一個是我最愛的,一個是最愛我的。兩個我都是真心相待,但兩個我都沒能讓她們得到幸福!我只能說跟你們小姐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我對不起她,明知殺害她的兇手是誰卻不能為她報仇。錯的是我,如果不是為了兩個孩子,十五年前我就將命賠給銀雪城了。”宛如最後的遺言,雲浩然也覺得是該將話說清楚,再不說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畢竟這是他欠風靜的……

  東方的天際終於開始泛白,黎明還是到了,可是希望並沒有到來。京都城下,是黑壓壓的晉軍,新的一天將異常殘酷!

  第七章

  雷震天跟在風毅身後走進位於碚嶺的燕軍大營,雖然只是個臨時的營區,營區裡的布置卻十分嚴謹。崗哨、眺望哨、暗哨各施其職,攔馬樁、絆馬索布置有序;軍營里的營帳層層迭迭,乍看之下錯綜複雜,仔細辨認卻可發現暗合伏羲八卦之方位;燕軍士兵精神抖擻,連日的小勝讓士氣達到頂峰。

  雷震天瞧得暗暗喋舌,這場戰爭他從未想過燕國有可能會贏,但事實卻是燕國不僅頂住了晉國的攻擊,而且還慢慢扭轉了局勢,就連風星野這樣從未帶過兵的人在短短兩個多月時間也有了一代名將的派頭。這讓雷震天不得不重新考慮他的立場!風星野專程派人將他從江南半請半押地帶到遠在伏越關北面碚嶺的燕軍大營來為的是什麼,他不用猜也能估計個八九不離十。因為原因只可能有一個──霹靂彈!

  雷震天是江南霹靂堂堂主,霹靂彈是他們的祖傳秘技,製作方法從不外傳。這些年霹靂堂由於經營不善,不得已向外高價出售了一些霹靂彈。霹靂彈威力極大,所以在賣出時雷震天的條件也極為苛刻,武林中人不賣,名聲不佳者不賣,且每人最多只賣一枚。但就是這樣,雷震天聽說被他賣出的霹靂彈還是大部分都神秘地落到了晉王手中。從那時起雷震天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不是風星野就是雲岫出會找上他,而現在這一天終於到了。

  經過幾道戒備森嚴的警戒,風毅領著雷震天來到巨大的中軍大帳。風毅掀開門帘走進去,片刻之後退出來說:“雷堂主,請吧!”

  雷震天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屏住氣走進大帳。大帳里一個魁偉的身影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燕國地圖前,青衫青袍,儒雅中透著剽悍,帥氣中含著冷酷。

  “風城主?”雷震天試探地打著招呼。

  聽見聲音風星野轉過身,揚起一邊眉毛。那一瞬間,微微的殺氣掠過眼眸,像刀鋒一樣從雷震天臉上冷冷划過。雷震天心中一悸,知道麻煩了。

  “我要的東西雷堂主帶來了麼?”

  “帶來了。”雷震天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個檀木錦盒,打開,裡面整整齊齊放著十幾枚赤褐色的霹靂彈。“只剩這麼多,霹靂彈我們做的不多,後來又賣出去一些,現在堂中只剩下十五枚,我全拿來了。”

  “十五枚?哼!你以為我是在玩小孩子過家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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