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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但又好像改變了許多。楚凌觴比之以前更為沉默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一個人的時候,就愣愣的發呆。他吃的不少,肉卻總是長不起來,幾個月來,又瘦了一圈。
他心無旁騖的處理政務,林風向他匯報陳國情報時,刻意隱瞞了紀凡的事情,他也未多問。做他應該做的事,卻沒了自我。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心如死灰的狀態。不,也許比十幾年前更糟糕。
又是一年夏季,國師府池塘里的蓮花又開了。碧荷紅蓮,綿延了一片。楚澤希看見楚凌觴的時候,他正站在池邊,手裡拿著魚食,漫不經心的給池裡的魚兒餵食。穿著家常的月白廣衫,一頭黑髮松松的用玉簪挽著,幾綹碎發垂到兩邊,臉上是無悲無喜的冷漠。
楚澤希站在暗處看了好一會,才緩緩走上前去:“凌觴。”
楚凌觴轉頭,看到是他,放下手中的魚食,恭敬的施禮:“王上。”
楚澤希托住了他,嗔怪道:“說過多少次,你跟我就不需要這些虛禮了。”
楚凌觴嘴角牽了牽,笑意卻未達眼裡。自瞿城回來後,楚澤希感覺楚凌觴跟他也沒有以前那麼親近自然了,處處透著生分。他知道,楚凌觴是倦了,也害怕與任何人有過於親近的關係,他不怪他,想用自己的熱情告訴他,他永遠會愛他,但收效甚微。
暫且壓下這些個人心思,他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條,遞給楚凌觴。楚凌觴只瞄了一眼,就將紙條投入了池中。風兒卷過,輕飄飄的紙條上下飛舞著,依稀透露“陳王”、“駕崩”等字樣。
“比我們的計劃提早了。”
“是。”
“是澤覃動的手嗎?”
“據說不是,是陳王自己身體撐不住了。”
“寒潭朱果也沒能救得了他?”
楚澤希搖搖頭。
楚凌觴沉吟:“這就麻煩了,陳王在,兩國便相安無事,陳國也整頓不起來。陳王不在了,陳景軒上位,就不好說了。他遠遠比你我所想的,更加狼子野心。”
他負手站在池邊,思索了一會,道:“接下來我們的重心應當放到軍事上。各大將軍應該從現在開始就集中練兵,排兵布陣,強化武器,以防萬一。如我猜的沒錯,至多三年,陳景軒就會打過來了。我們要搶在他們前頭,練一支鐵軍!”
“可我們不是有十年和平條約嗎?現在才過了四年。”
“王上,當世只有西涼與陳國相對而立。其他都是附屬於這兩個大國之中的。只要給陳景軒三年時間,讓他整頓風氣,拉攏民心,他就敢在三年後撕毀條約。當然,他會找一個完美的藉口,把挑起事端的責任推到我們身上,百姓遠離朝堂,他們能知道什麼呢?所以,我們必須先他們一步,這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可陳國重文輕武,無將可出啊。西涼現在各個改革措施進展順利,若此時輕其他而重軍事,難免不惹人微言。”
楚凌觴閉了閉眼,艱澀道:“王上,你忘了紀凡了嗎?”他實在不想提起這個名字,但兩國相對,他勢必是重要人物之一。
“自溫如玉一脈隕落,陳國朝堂已形成了以紀凡為中心的武將一脈,而且他們的勢力正在不斷擴大。這一股力量,將成為陳國最強的戰鬥力。所以,我們,不得不防。”
楚澤希靜默,楚凌觴不知道,其實紀凡是他推給陳景軒的。但他不後悔。他來回踱步,沉思片刻,道:“好,就依你而言。”
“至於澤覃……”
“讓她裝病,儘早把她接回來。”
楚澤希展顏一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之前一直在研究怎麼改進武器。如今看來,要加快進度了。三個月後,我把改進圖給你。”
“好,但你也不要太累。有些事情別人能做就讓別人做吧。”楚澤希看著他蒼白消瘦的臉,有些擔憂。
楚凌觴搖搖頭,微笑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暫時還死不了。”
“別胡說!”楚澤希截住了他的話。
楚凌觴笑了笑:“好。”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阿爹。”楚凌觴轉頭望去,見奶娘抱著儲無憂過來。楚無憂今年一歲多了,生的虎頭虎腦,白白胖胖,頗有點像楚凌觴小時候的模樣。在離楚凌觴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楚無憂便扭動著要下來,奶娘無奈將他放下,他便邁著蹣跚的步子,左搖右晃的朝著楚凌觴走去,身後的奶娘小心翼翼的護著。楚無憂越走越快,邊走邊張著手朝楚凌觴撲去。
楚凌觴驀地想起了小時候在學堂,他剛踏出門,就搖搖晃晃撲上來的紀凡。他接住撲過來的楚無憂,有些費勁的將他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楚無憂一邊喊著“阿爹”,一邊興致勃勃的玩著楚凌觴垂下的一綹頭髮。
“一個月沒見,無憂好像又長大了些。”楚澤希看著心安理得坐在楚凌觴懷裡的楚無憂,莫名有些嫉妒。
楚凌觴從袖中抽出巾帕,細心的幫楚無憂擦著額上的薄汗,聽楚澤希這麼一說,果真細細的瞅了瞅,笑道:“好像真是,臉好像又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