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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去選擇一個已知的悲劇,不如跟著未發生的悲劇前行比較好。

  娘常說,旦夕禍福!將來要發生的事,還不一定是災禍呢!那我為什麼一定得先選了知道十足倒霉的那個?

  “嘔--”

  大概是被我哇啦哇啦毫無形象的狂吐影響了胃口,邊吃東西邊講解剖經過的人也吃不下了,臉色臭臭地叫來小二把東西打包。

  而原本坐在我們旁邊幾桌的客人,早就散出了五尺開外,一臉驚駭莫名的表情正襟危坐,斜眼也不敢看這邊。

  “還不快走?被人看笑話很好玩啊!?”

  他大約是覺得作為我的同伴很沒面子,可是會吐成這樣也不是我願意的,如果不是他這麼具體到細節部位地講述案情,我怎麼會產生這般深刻的聯想?

  當然他沒耐心聽我解釋,一轉眼早就去了七八丈遠了。

  “我說,你這麼死心塌地地跟著我就只是因為怕回去被你爹責罰?那容易!你到鄰縣去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玩上那麼一兩個月,我把案辦完了就回來找你,再帶你回去,這樣你爹也罵不著你了,破案的功勞我依然分你一半,如何?”

  因為此次辦案的經費充足,高非凡向驛館租借了兩匹馬代步,一路上還不忘做我的思想動員工作。

  “可是爹說要我跟著你聽你的話呀!”

  他不讓我跟著,我怎麼聽他的話?

  我搖搖頭,表示出門前爹不是這樣交待,如果我不跟著他還是會被爹責罰的。

  “傻子,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他臉上浮現出“是聰明人你就該知道怎麼做”的笑容,可是不幸他已經一口道破我的真我本相。

  “我會說的。”

  既然已經被他看穿,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於是我誠實地開口,說出他認為的萬全之策的唯一缺陷。

  只要爹一盤問,我多半還是會說出真相,到時候就不止是被責罰的問題了。當爹發現我由一個雖然很笨,但起碼還誠實聽話的好孩子,變成了依然很笨,可是卻學會了撒謊欺瞞的壞孩子,極有可能把我趕出家門。

  我喜歡吃娘做的荷葉粉蒸肉,不想被爹趕出家門。

  “你有毛病啊!?真是的,誰要跟一個臭男人一起辦案啊?”

  他拿我軟硬不吃沒辦法,大大地發了一通脾氣,縱馬先行而去。

  “臭男人?”

  我終於發現了他百般不願與我一同上路的原因。

  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手和頭髮,不臭啊?也許他不喜歡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是個男人?既然這樣那也就沒辦法了。

  以前娘發現妹妹喜歡把我打扮成女生後發了一通脾氣,勒令我要記得我是個男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穿花裙子,戴花冠。

  可是現在為了能夠與我的同伴相處和諧,適當的讓步是應該做的。

  好不容易追著他到了打尖的客棧,歇息的時候我到街上買來了一套女裝,還有胭脂水粉。

  不過有點我不太明白:當那個賣胭脂水粉的大娘說不知哪家姑娘這麼幸運,能得到像我這樣俊俏體貼的郎君,我說這些是我自己要用的,她幹嘛變了臉?

  同樣臉色變得怪怪的還有高非凡。

  當第二天我穿著好不容易才綁好的裙子,並塗好昨天買來的胭脂水粉出現在大家面前時,他震驚得連挾在筷子上的花卷都掉了。

  我想可能是我化的妝太難看了。

  不過那也沒辦法,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以前都是妹妹幫我化的,我只記得刷上了粉之後,臉上要抹一陀胭脂,唇上也該塗一圈。

  程序我是記得的,可是份量就不是我能夠掌握的事了。

  全部弄完看到鏡子的時候我自己也蠻害怕的,可是轉念一樣,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那就沒關係了。

  唉,高非凡也許是真的精明能幹,可是他的品味我不敢苟同。

  “早!”

  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邊坐下,不敢太大聲說話,怕臉上的粉層龜裂開來。

  他英俊的面目抽搐了一下,幾乎是立刻食不下咽。

  也罷,昨天他才讓我吃不下早飯,今天風水輪流轉一下,到他吃不下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習慣性地見怪不怪,舉起筷子吃飯。

  “你這是什麼打扮?”

  良久,看起來高非凡是很辛苦地平息了體內造反的器官,確定不會重蹈我昨天的覆轍後,問了我一個問題。

  他的臉色很奇怪,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要生氣可是在那之前就想先哭出來的樣子,並且面頰一直持續抽搐著,我想也許是表情太過泛濫而導致的短暫性面部神經失控。

  “你說你不要跟一個‘臭男人’一同辦案。”

  我慎重地重複他昨天的提議。

  為了達成他的願望,我還用了不少香粉,現在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陣粉香撲鼻,他不可能沒體察到我的細心。

  “如果你是為了報復我昨天早晨的捉弄而耍我,我承認你更高明。”

  他冷冷地跟我談條件,可惜直到現在他的臉還恢復不過來,所以讓他話里的嚴峻意味大大降低。

  “我現在可以跟你一起辦案了吧?沒有人認為我是一個臭男人了。”

  就連昨天才給我送過洗臉水的店小二都認不出我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大概是我忘了補充,跟一個丑到叫人會吐出三天前的餿飯的‘醜女人’在一起,會叫我更加辦不下去。”

  他咬牙切齒地說完,終於無法再忍受蓋過了一桌子菜的濃厚粉香味,嗖一下竄起來,動作比上次他甩掉我的時候逃得還快,據說是去找地方吐去了。

  回頭看看除了他外也沒有人敢靠近我十步之遙,這香粉的效用真大。

  諾大一間客棧只有我一個人用餐,非常清靜。

  餐後,我被店家強行打包讓企圖逃避責任的高非凡帶走,一路上人見人避,所向披靡。

  高非凡再也沒勇氣在這個小鎮上呆下去了,牽來他的馬就把我也抱上去,兩個人一塊共騎倒是比我自己另外騎一匹馬要快得多。

  對了,我想起來了,爹說過畜生也是有靈性的。被我騎在胯下的那一匹馬一定憑著動物的直覺知道我傻,所以總是刨蹄子、鬧性子,反而害高非凡得時不時在前方等我慢慢跟上。

  一路揚鞭疾馳,不出半天就可以看到一座巍峨的城關,“通州”二字寫得蒼勁古臞。

  我正對出了家門後遇到的第一座城關而心向神往之的時候,高非凡突然勒住了馬,在官道上停了下來。

  “好了,前面有一個大集市,你隨便都可以找到人給你帶路、陪你玩,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總之,不管你是真傻也好,裝傻也罷,你不要再來找我,我也不再陪你瞎鬧。我還要辦正事,就此別過。”

  他把我放下馬背,又從包裹里掏出幾錠銀兩放在我身邊,一直掛著剛剛那個仿佛抽搐般的隱忍笑容,沖站在路邊的我這樣說道。

  而我,被他剛剛相當輕柔地把我從馬背上放下,對他這麼多天來頭一回出現的溫柔舉動有那麼一陣的不適應,所以,等我正式反應過他話里的意思時,他已經連人帶馬化做遠道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高……”

  我不敢置信地望著他離去時產生的煙塵。

  他居然在發現了真相的第一天,就這樣棄我而去了?

  不,重要的是,爹在我們出來的時候吩咐過我要聽他的話的。

  現在他不在了,我該聽誰的話去?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路邊,越想越彷徨、越想越害怕,終於一屁股坐在官道上放聲大哭起來。

  由於我哭得太投入,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我是坐在馬路的中間,並且,後方來了一輛四人抬的官轎。

  “大人,前方有人攔轎哭述冤情!”

  當頭的一個官差看到我不讓路也不起身,哭得正傷心,一揮手停了轎,向坐在轎里的官員這樣稟報導。

  “你有何冤情?速速報來。本縣令為你做主!”

  轎子裡的老爺下了轎,胖胖的很和藹的樣子對還蹲在地上的我說道。

  “做主?”

  我正愁著沒有主心骨,這裡來了個肯為我做主的人。

  我像是抓住了黃河泛濫前的最後一根救命稻糙,嗚嗚咽咽地哭得更傷心了,一邊哭還一邊申報案情。

  “他……他不要我了!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走了!還……還拿走了包袱!哇--!”

  好傷心,好委屈。

  我知道我是笨,可是我有努力地聽爹的話,也聽他的話,做個好孩子。

  就連他說不喜歡和一個“臭男人”在一起,我都違了娘一再的叮囑,勉強變裝配合他了,他怎麼可以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我捉著縣太爺的手嚎啕大哭,根本就說不下去了。

  而當時正是秋老虎肆nüè的季節,好脾氣的縣太爺陪我站在毒日頭底下,漸漸也快要站不住了。

  看看我,哭得抽抽咽咽的語焉不詳,可是身邊分明有幾錠像是在搶奪中散落在地的碎銀子。

  光天化日下,在眾人面前,這案子也是不能不立的。

  “咳!”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一頭的汗的縣太爺這樣對我說:“既然這樣,你就先隨本官回衙門,不管是賊人攔路搶劫,還是負心漢狠心薄倖、無情棄妻,只要你把那漢子的樣貌跟畫師說。本官上天入地也會把他給你找出來!”

  棄妻?

  哦!對了,我到現在還穿著不得不將就湊合的女裝。另外哭到臉都腫了,妝也花了,可能縣太爺一時沒認出我的性別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他的話里得到了一條可行之計。

  “畫像?”

  聽他這麼一提我想到了。

  以往官府要找人的時候,不是都會大街小巷地貼滿帶著畫像的布告,發動全天下人去查找此人。

  這也不失為一個有效的好方法。

  畫像還難不倒我。

  更何況全天下也沒幾個能長得象高非凡這樣的。

  我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絲曙光,於是收了哭,含著淚點了點頭。

  一到縣衙,我就刷刷刷畫了好幾張高非凡的畫像,畫得那可真是惟妙惟肖,見了的人沒有一個會不認得的,然後把畫像交給縣太爺去張貼尋拿。

  懸畫尋人的方法果然有效。

  才不過等到日落而已,就有衙役上報說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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