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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平沒有出言安撫,章紀昭硬抗也不是為了取得安撫,他比任何人都更堅強,他的堅強不是矯飾出來博取同情和安撫的,他值得足夠的尊重。

  所以他直接幫章紀昭處理了傷口,撕爛他的褲腿,割掉他小腿上的壞肉,讓章紀昭靠著他閉眼休息一會,身體出現異常感覺立馬和他說。

  天似明愈明,今晚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了。

  解平伸手抹掉章紀昭額上的汗,順手探了探溫度,有點燙,傷口正在緩慢癒合,無可避免會發低燒。正當他打算叫醒章紀昭啟程,青年忽然睜開那雙漆黑的眼,拉開左臂衣袖。只見他左臂上臂粘了一顆蒲公英大小的海膽。

  黑色棘刺,刺尖發白。仿佛動畫效果,它的周遭閃著毛茸茸地虛影,看起來不像真的,全然脫離現實世界的範疇。

  「我沒感覺到它。」章紀昭愕然抖腕。抖落海膽蒲公英的剎那,與其接觸的肌膚迅速腐化,冒出汩汩的白泡沫,燒焦和惡臭的腐蝕氣味夾雜在一塊,他整條手臂麻痹得毫無知覺,恍若被打了麻醉,緊接著泡沫消失,殘留在手臂上是一塊新的大洞。

  怪不得他感覺不到,他根本就沒有感覺!

  那東西落在地上打了個滾,顯然不僅有意識,還躍躍欲試著想要回滾到章紀昭手臂上,解平反應及時,起身將章紀昭往旁邊一扯,它猛地嵌入兩人身後的土脊上,腐蝕出一塊烏漆嘛黑的洞。

  海膽異種緩慢磨蹭著從土脊中拔出,懸空顫抖著身子發出詭譎的屬於人的笑聲。

  「咳、咳、咳。」像小嗓縫隙中憋出來的含著咳嗽的混不吝的嘲笑。

  解平敏銳感到不妙。危急時刻,他和章紀昭幾乎共用一套思維系統,無需商量,就是跑。還沒跑兩步,前路便被海膽異種卡死,它們懸浮在空中,形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兩人只得邊退後邊尋找其他退路。

  章紀昭下意識用餘光尋找其他出口,卻發現更多的、源源不斷的海膽異種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堵死所有逃生通道。

  「它們是群居動物。」章紀昭冷靜決策,「在前面硬碰出一條路吧,應該不會很遠了,不用撐太久。」即便很遠也沒有別的辦法,要麼受傷但能殺出一條血路,要麼不動被這些異種啃噬腐化而死,孰優孰劣一眼看穿。

  解平先一步向前,不給章紀昭緩衝的時間,而那些原本分散環繞的異種像是受到挑釁和刺激,一窩蜂朝男人涌去。章紀昭瞬間打了個哆嗦,他怕得要死,身體先一步替大腦做出決定,敏捷地從斜後方撲倒解平,他用雙手和軀幹死死護住男人的頭顱、脖頸和脊椎。

  那些異種像煤炭一樣攜著尖針焊下來,他渾身麻痹是傷。

  大概被鑿得像個蜂窩煤了,他瞬息那麼想,頭腦異常又清醒地迫使自己上半身挺起來,右手重重推搡解平,高吼:「跑!」

  解平沒有辜負他的指令和犧牲,話音剛落,他爬出章紀昭身體的庇護繼續跑,章紀昭拍落身上的異種緊隨其後。那些海膽異種似乎也並不是想那麼快讓他們死,並沒有那麼快便將他們腐蝕得只剩下骷髏,也許是處於捉弄的想法,也許它們想要的是別的。

  見到人類聞風喪膽的樣子之後,海膽異種仿佛品嘗到了某種珍饈美味,原地停滯交流許久。

  [真美味。]

  [他們的害怕真美味呀。]

  [優人不允許我們觸碰人類,祂們在和小點心們做交易。]

  [祂們說不能動安全屋的人,沒說不能動安全屋外的人。]

  [是啊,他們兩個在安全屋外。]

  [慢慢玩,我們需要更多的害怕,我們已經餓了太久,很久沒吃過害怕了。]

  章紀昭和解平當然聽不見異種的交流,也不知道接下來三天要面臨怎樣痛苦的折磨。

  只是在這緊要關頭,誰都不敢停下腳步。二人均受了傷,章紀昭因為擋傷受得更重,他大概掉了好幾搓長發,他摸到了,那幾搓腐蝕得只剩下髮根,好在腦袋沒大礙,只是在頭皮上有焦糊的疤。

  不間斷跑了大概半小時,章紀昭回頭張望,一望無際的夜色中不見任何異種的蹤跡,他稍稍放下心繼續趕路:「它們好像不在了。」對後方的解平說。

  解平一開始在他前面,後面刻意放慢腳步落在他身後,視線沒離開過他身上,他不說話,章紀昭卻知道解平看見他的慘狀,八成可能心疼他。章紀昭一面毫不避諱地爽,一面又怕自己可能被腐蝕得太醜了,那可真是個怪物,得等組織再生好了才能重獲美貌,但他又不希望解平收回目光。

  「不一定。」解平回他,「起碼今天不能停。」

  不能停嗎?章紀昭也知道,他起這個話題的原因也是他好像快撐不下去了,他的小腿關節才割腐療傷,被異種侵蝕過後他覺得自己的腿在變形,多少有點走不動路。

  但他也不矯情,雖然痛得不行,該跑還是能跑。

  解平也是一身的傷口,他看得見,男人身上的襯衫全是腐蝕的破洞,陰森可怖的傷口偶爾會冒出膿黃的組織液,有時也是血液。

  他不覺得那些傷口丑。

  一般人在漂亮和英俊之間有明確的取向審美,他的審美卻是根據解平彈性變動的。青年時代的解平漂亮他就喜歡漂亮的,現在的解平英俊他就喜歡英俊的,即便男人現在悽慘可憐、衣衫不整,渾身算不上有一塊好地,他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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