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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毗鄰大學,可以猜到都是為了藝考方便,哪怕近期這裡會熱銷到價格翻倍。

  他很清楚出席各種場合的穿著要求,去頒獎時能穿得雅致得體,和朋友聚會時能清爽隨性。

  但是,一個人該穿什麼衣服,去見他另組家庭的父親,以及有一半血緣的妹妹?

  周築選了件洗的有些褪色的T恤,簡單搭了件牛仔褲。

  然後獨自乘車去了餐廳前,一眼看見卡座里光彩照人的房思蕊,以及侷促搓手的父親。

  房思蕊今年十六,雖然還在讀高中,但已經可以看出打扮的精緻用心。

  珍珠耳墜圓潤飽滿,絕不是小地攤的便宜貨。

  手環是成串的潘多拉,哪怕那玩意貴到匪夷所思,但一樣串滿了她喜歡的零碎珠飾。

  她像自幼便被呵護照顧的貴族貓,每一根毛髮都被養得順滑發光。

  他坐在他們對側的時候,留神看了一眼久未謀面的父親。

  老工裝,褪色到顏色斑駁。集市里買的舊褲子,布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流行的款式。

  至此便已經可以看出這個人在新家庭里的處境。

  周江華不太自然地打了個招呼,示意女兒喊人。

  「哥。」房思蕊嬌滴滴地喊他:「爸說你在上海人脈很廣,那你認識傳媒大學或者電影學院的教授嗎?」

  周築短暫否認。

  「不認識。」

  房思蕊失望地噢了一聲,借著用手機點菜的契機不再理睬他。

  接下來的一頓飯吃得循規蹈矩,像極了什麼遠方親戚之間的應酬。

  周江華一直想和他說點什麼,從上海的天氣聊到那一筐酸到極點的青杏子,飯都吃到一半才想起來問他的腿。

  「已經快好了,不重要。」周築說。

  周江華張嘴想再關心幾句,他看了一眼邊吃飯邊玩手機的女兒,又看向周築,有種進退維谷的惶然。

  等這頓飯吃完,他堅持送他到樓下。

  房思蕊一直坐在副駕駛,打量著破舊的老小區:「上海租房子很貴吧?」

  「我暫時住在朋友這。」周築平淡地說:「走路不方便,上班蹭他的車。」

  「喔,那邊有輛很牛逼的車,」房思蕊突然探頭往外看:「我在小紅書上看到過!」

  她原本像糖葫蘆串那樣卡在窗口,突然整個人方向隨著視線一起改變,連後背都透露出驚訝的情緒。

  傅冬川半插著兜站在緩速駛來的計程車旁,側頭說:「嗨?」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周築只覺得面前這個人會變魔法。

  那個年輕氣盛的繼妹被傅冬川的朋友帶去參觀上海的藝術院校,而他和父親則被請去附近的茶室,包廂里隱隱聽得到評彈,又會喧鬧到影響對話。

  支支吾吾的周江華在面對另一個年輕人時,突然變得能言善道很多,漸漸露出自然的笑容。

  周築全程捧著一盞溫熱的紅茶,半靠著傅冬川聽他們聊天。

  男人聊天時不疾不徐,會對任何類型的客人拋出他們能完美接住的話題,並讓對方引以為傲。

  周江華剛開始對人都很拘謹,沒過兩盞茶的功夫話匣子徹底打開了,開始講周築小時候的事,還請傅冬川以後出差去他們家鄉,一定留下來喝喝他們那特產的茶。

  直到離別時間,周築被父親用力拍拍肩,還算融洽地互相道別。

  目送周江華坐車離開時,周築倚著拐杖看傅冬川。

  「你怎麼想到要這樣做的?」

  「讓我解釋一下。」

  傅冬川扶著他曬太陽散步,慢慢地說:「昨天晚上,我的一個房客在刷牙。」

  周築瞥向他。

  「我下屬的下屬,我的房客,或者說,」傅冬川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的暗戀對象,在刷牙。」

  「嗯哼?」

  「他不知道他刷牙的樣子很脆弱。」

  傅冬川那天晚上煮了一鍋兩人份的餃子,目送他一言不發的吃完,去沙發剪了一晚上的視頻,然後去刷牙。

  青年站立不穩,大半重量壓在洗手台上,露出蒼白又修長的脖頸。

  他因為病氣顯得更瘦削,腰線若隱若現,即使穿著睡衣也能讓男人回憶起摟抱時的手感。

  而隔著鏡子,脆弱感欲蓋彌彰。

  像是有太多負重壓在胸口,讓這個人喘不過氣。

  是疲憊的,無所憑依的,受折的樣子。

  傅冬川遠遠地看著,連呼吸也放輕了些。

  他會心疼他,並且在隻言片語里已經大致了解他痛苦痕跡的脈絡。

  同時又可恥地因此更加有狩獵欲。

  周築轉身看他,有點想笑,又鼻子酸酸的,有點扛不住。

  「你當時怎麼想?」

  傅冬川聳了下肩。

  「我當時想,他那個樣子看著真需要一個抱抱,以及讓我特別想上他。」

  周築大笑出聲:「我姑且當作讚美。」

  他們本來想在樓下逛一會兒就上去,但周築此刻像是突然想開了什麼,給他發了個定位。

  「東川,我們去個地方。」

  傅冬川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又抬頭看他。

  周築考慮道:「你要是有事,我們改天再去。」

  「不是,」男人含著笑:「你叫我東川的話,我該叫你什麼?」

  「築築?小築?」

  青年抿著唇,罕見地顯出羞赧。

  「我小名叫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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