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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頭砸得鮮血淋漓, 血從他鼻側兩邊流淌而下,像極了他流下的血淚。

  不知過多久, 腦海里的疼痛逐漸消退下去,望寧廣袤無垠的識海又擴大一圈。

  識海中央,白煙似的神識一點點消散,變化成一道清晰的身影。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輪廓鋒利分明,宛如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祇。

  他閉著眼睛,刀刻似的臉龐赫然長得與望寧一模一樣!

  「容瑟。」男人薄唇輕啟,沒有起伏的兩個字從滾動的喉中吐出,毫無溫度的冷漠雙眼緩緩睜開。

  同一時刻,玉榻上佝僂著的望寧停止掙扎睜開雙目,紅瞳似血,裡面卻看不到一點癲狂的跡象。

  他蒼白的唇一張一合,一字一句似有雙重音:「本尊的妻。」

  —

  夜風習習。

  灰暗的天幕上飄來團團烏雲,若有若無漏出些疏疏月輝,灑落在副峰。

  長長的廊道上,時雲直挺挺立在廊下,健碩的身軀宛如是一座山,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緊閉的房門,像是守夜的門神。

  一門之隔的房間裡,銀白月光順著攀爬上半開的窗台,猶如覆霜蓋雪。

  臨靠窗的床榻上,緊閉著眼的青年呼吸極輕,銀輝映照在他瑩白如玉的臉上,似有光華流轉,就像浸入清泉中的美玉。

  層疊的流雲袖逶迤身側,露出一截剔透修長的指尖,交疊覆在腰腹上。

  隱蔽在明暗交界處的冷漠窺探視線微微一頓,濃稠的黑色霧氣在他的周身擠壓著、流淌著,編製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羅網,覆蓋住明亮的窗台,隔絕掉所有的光亮。

  上一刻還在流動的空氣在無形的威壓之中,逐漸變得凝滯,停止流動。

  房間裡漆黑一片,溫度下降,變得涼嗖嗖的。

  冥想中的容瑟敏銳地覺察到不對勁,心裡湧上一股怪誕的感覺,好似被什麼極為強大的存在鎖定,心頭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他蝶翼似的濃密長睫,微微顫動,在眼臉下投下優美的弧形。

  眼帘甫一拉開一條縫,捕捉到一道看不清臉的高大身影,渾身縈繞著窒息般的沉重壓迫感,仿佛剛從地獄浴血歸來。

  眼前就驟然一黑,布著薄繭的大掌不加力道地覆在他的雙眼上,遮擋住他的全部視野。

  「別看。」

  低沉的男聲,像是從頭頂貼著耳朵灌入,漸漸分明,除了有一點沙啞,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容瑟瘦削的肩背本能僵住,整個人仿佛被施法定住。

  ——是望寧!!

  邵岩不是聯合幾個長老,用結界將望寧困在庭霜院了嗎?

  容瑟顧不上深思,交疊在身前的手指微動,明黃的符籙顯露出一角弧線,寬大灼燙的大手準確無誤落到他的腕上,輕輕覆上他手背的肌膚。

  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不會傷到他,他又掙脫不開,而從藏納珠里取出一點的符籙在無形的力量擠壓下消散。

  好快!

  容瑟手腕僵硬,心裡掀起一片波濤。

  他如今是大乘期巔峰,隱約碰觸到半仙的壁壘,按理來說與望寧的差距不會很大。

  但他在望寧鋪天蓋地的威壓下,又有以前修為低下時被壓制的錯覺。

  卻又與以前有些微的不同,威壓密不透風,但不會讓他感覺到威脅、喘不上氣。

  ——望寧吞噬幽冥魂魄,修為竟是不降反升嗎?

  容瑟腦中的思緒繁雜紛擾,面上的神情沒有半點變化,又聽到望寧又低又緩的聲線響起:「本尊不會傷害你。」

  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卻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容瑟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自他上一次九死一生甦醒,望寧似放下所有的架子,在他面前從未再稱過本尊。

  ——是吞噬幽冥魂魄的影響嗎?

  容瑟記得邵岩說過,望寧完全喪失理智,認不得人。

  魔性能導致人性情大變,時而清醒、時而喪失理智都是很正常的。

  望寧表現得有些奇怪,似乎也說得過去。

  容瑟纖長的眉尖微蹙,鼻尖忽然聞到空氣中漸漸瀰漫開一股血腥氣,氣味越來越濃。

  不等容瑟辨識血腥味來自哪裡,男人的聲音又在榻邊響起,帶著上位者天生的強勢壓迫感:「…聽邵岩說,你要離開季雲宗?」

  容瑟躺在榻上按兵不動,下半張臉鋪陳著一層月光,肌膚白皙細膩,心裡的怪誕感愈發強烈,好似在他面前的是很久之前的望寧,或者準確點來說…是上一世的望寧。

  冷漠強大,不怒自威,不容挑釁違逆。

  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晃而過,容瑟的呼吸微微收緊。

  不。

  應該不是。

  感受著男人灼熱滾燙的目光一寸寸在他的身上逡巡、滑動,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欲‖望,好似燃燒著一團烈火。

  分明與之前沒有差別。

  前世的望寧根本不可能用這種滿是欲‖望的眼神看他。

  按下心底深處湧出的不知名恐懼,容瑟輕輕啟開淡色的唇瓣,聲音如山泉流動:「你是怎麼出來的?」

  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望寧半點不生氣,側臉隱在陰影之中,捉摸不透。

  他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容瑟的臉龐,一雙紅眼停在對方不停張合的唇瓣上,暗色的潮湧在眼底劇烈地滾動著。

  「…區區幾個結界,困不住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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