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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必要。”良久後他終於道,“我諒你們這些凡人也不敢。”

  ——相田義懸著的心終於稍微落回來胸腔里,這時才感覺後背涼涼的,原來已經在這樣的嚴冬中汗透重衣。

  “如果沒有說謊的話,就證明給我看吧。”摩訶懶洋洋道,“只要把那個佩戴者帶來這裡,我就有辦法把切斷神器與他之間的聯繫,再將它還給你們。”

  相田義聞言卻有些為難:“但那個人現在已在異國他鄉被重重保護起來了,憑我們的人力,能滲透到他身邊已非常勉強,怎樣才能把他帶回日本來呢?”

  摩訶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當孔雀明王那張舉世無雙的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尊用冰雕刻出來的神像,連眉梢每一寸細微的弧度,都淬著刀刃鋒利的寒光。

  巨大氣壓之下,相田義連心臟都在壓迫中停止了跳動。

  “其實,”摩訶終於緩緩道,語調波瀾不驚:“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

  第二天早上,溫泉酒店花園。

  顏蘭玉傻了:“我……我只是隨便說說,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酒店花園的露天餐廳里,十三四歲的楚河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坐在早餐桌邊,側頰白得仿佛能滴水,細長的手指握著咖啡杯,一邊刷手機一邊道:“事實就是有關係的。”

  “——天道知乎上說,功德攢到一定程度的人如果之前從未許過願,某天突然從內心生起的強烈願望就有極大的‘願力’,被實現的可能性很高。如果一次性許了多個願望的話,實現的可能和願望達成的難易程度相關。”

  他把手機翻轉過來,指著天道知乎的頁面給顏蘭玉看,以示自己沒有胡扯:

  “也就是說,昨晚你許下的三個願望從易到難分別是:酒店打折,我醒來,歲月人長久。我本來的沉睡深度就不太高,你的願力可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至於酒店打折應該也是沒問題的……最後一個嘛就難說了,時間帶來的變化屬於六道中的不可抗力。”

  楚河微微一笑。

  顏蘭玉目瞪口呆,突然餐廳外傳來周暉的聲音:

  “哈哈哈哈我告訴你一件超搞笑的事情哦,這酒店老闆看上李湖了一定要追她,主動要求給我們打折呢哈哈哈哈——”

  張順:“……”

  “其實我說只打折怎麼能表現誠意呢,起碼也要免單啊,再把四百塊一個的果盤隨便送二十個就差不多了。我看那老闆長得人模狗樣的,是咱們小姨子喜歡的那一款,要不待會咱們回去的時候就把小姨子留在這吧,正好免掉於副公款吃喝被發現的風險了哈哈哈——”

  花園餐廳台階上,周暉強行摟著張順的肩仰天長笑,那笑聲王八四溢豪放無比,讓人簡直想抄起鞋底狠狠拍在他臉上。

  張順面部肌肉奇怪地抽搐了兩下,咬牙推開周暉:“不不不周嫂子,我覺得這樣還是有點不妥,起碼要給李湖一個自己選擇的權力……”

  周暉說:“哎呀這有什麼好選擇的!李湖就喜歡這一款,豪慡利落花錢大方!哥哥告訴你,李湖根本都不用選,這種類型的她最喜歡了,保管她知道以後主動留下來跟酒店老闆處對象哈哈哈哈——!!!”

  楚河:“………………”

  顏蘭玉:“………………”

  張順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似乎很想抄蒼蠅拍把周暉一頭扇走,又很想揪著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拎走。半晌他終於抓住周暉強行勾住自己的手,一寸寸把它從自己肩膀上推開,雖然臉上肌肉扭曲地笑著,但聲音活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fèng里吐出來的:

  “對了周哥,我突然想起認識這麼久了,還沒請大家吃過飯,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你太客氣了!咱倆誰跟誰啊怎麼能吃你的飯呢!”

  “不不不一定要請一定要請,你看咱倆都是一家人了乾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哎呀你幹什麼你幹什麼,搞這麼客氣好像哥幾個上趕著逼你請客似的!”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周哥!”推讓中張順終於一把抓住周暉的手,義正詞嚴道:“什麼都別說了,新年第一頓這麼有意義的飯怎麼能不讓我請呢?要是打折的話還能體現出我的誠意嗎?誰敢跟我提打折誰就是我的敵人!從昨晚到今天大家在這座酒店的消費我都包圓了,周哥要不要再去點兩瓶酒,都記在我帳上!”

  周暉急忙推辭,張順卻不容拒絕,一把推開他就向酒店前台奔去。

  “內弟啊——!”周暉在身後徒勞呼喚,尾音九曲十八彎,隨風而去動人心腸。

  下一秒周暉一轉身,哼著小調走進餐廳,拉住服務生道:“你們這早上供應龍蝦刺身麼?一公斤重的龍蝦隨便上兩隻,鮑魚來兩打我打包帶走,謝謝!”

  餐桌邊顏蘭玉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楚河喝了口咖啡,同情地盯著他問:“聽說你們東京密宗門對周暉特別畏懼和推崇……是這樣的嗎?”

  從顏蘭玉的表情來看,顯然他內心在做激烈的掙扎:很不想丟臉,但一時又下不了決心說假話。

  “偶像情結總會破滅的,”楚河拍拍他的手,特別有經驗的道。

  “親愛的,早飯怎麼樣?”周暉溜溜達達地穿過餐廳走過來,在不遠處其他客人詭異的目光下俯身,親了親楚河的側頰。

  楚河抬頭和周暉短暫地接了個吻,說:“我在和顏小哥說他許願讓我醒來的事情。”

  鳳凰的人身現在處於十三四歲,最難以分辨年紀的時候。他頭髮還沒長長,堪堪覆蓋耳際,露出耳垂上釘著一枚純青色石扣;烏黑濃密的眼睫自然下垂,雪白的側頰幾乎融化在晨光里。

  周暉和他對視,目光中滿懷柔情,絲毫不知自己在其他客人眼裡已經變成了戀童癖的大變態。

  “——啊對,我還在說呢!”周暉對四面八方詭異的目光渾然不覺,大力拍顏蘭玉的肩:“你這孩子也太老實了,生日許願這麼難得的機會自己用就得了唄,還為我們家小鳳凰想著!哎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願力積攢起來可不容易,我攢了多少年的功德,許願中□□從來沒中過……”

  楚河無奈道:“你根本就沒有功德這個東西吧。”

  顏蘭玉發覺自己在眾人眼裡儼然已經成了戀童癖幫凶,慌忙起身退後,然而周暉卻不放過他:“哎你這孩子真是,怎麼就這麼聽話這麼懂事呢?我兒子要是有你一半乖就好了——可惜你是個男孩子,要是女孩就給我收養來當閨女,以後財產給你一半繼承……真是太可惜了,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周暉一臉遺憾,那架勢恨不得把顏蘭玉當場抽死好轉世投胎來當閨女,看得顏蘭玉一陣毛骨悚然:“不……不不不周先生,我還是比較習慣當男生……”

  “於副怎麼就那麼走運找了你呢?哎呀我也沒什麼好謝你的。”周暉和藹可親道,不由分說從褲兜里摸出幾個黃紙團,展開來赫然是小學生塗鴉般的鬼畫符,被他一把塞在顏蘭玉手裡。

  “這是我畫的平安符,原價八百八十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張刷卡另收兩個點手續費,為了表示感謝現在就白送你了,不要太感動喲!”

  顏蘭玉:“……”

  顏蘭玉看著手裡的幾個黃紙團,半晌沒回過神。

  等他反應過來要推讓的時候,抬頭卻只見周暉一把抱起小鳳凰,風一樣的走遠了。看那張揚跋扈的背影,大概他正一門心思沉浸在lolita養成·英俊溫柔多金好情人的人設里,完全不知道別人偷拍他的原因不是把他當作了電影明星,而是要上微博去揭發這個可怕的變態怪蜀黍。

  ·

  鳳凰涅槃歸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特別處,以于靖忠為首,吳北、司徒、九尾狐他們幾個輪番來探視了一次,神完抱著楚河不願意放手,被周暉拎著後脖頸從樓梯上扔了下去。

  迦樓羅也來了,臨進門前在走廊上撞見他爹,被周暉面色詭異地上下打量一圈,問:“……你怎麼穿這一身就來了?”

  “不對嗎?”迦樓羅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半新不舊的黑色兜帽衫、商場打折時買的雜牌牛仔褲、淘寶二十塊一雙的仿李寧運動鞋,覺得並沒有哪裡不妥。

  來看自己媽還要正裝打扮一番嗎,跟摩訶相比,自己能收拾得乾乾淨淨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不不不不不不,太不對了!”周暉一把抓起迦樓羅,不顧反抗把兒子硬拖進走廊對門自己的房間裡,咔噠把門一鎖,從衣櫃裡翻出亂七八糟一堆衣服,兜頭摔迦樓羅臉上:“換上!以後去見你媽的時候務必要皮光水滑穿著時尚,敢訴一個字的苦,老子把你皮剝了餵九尾狐!”

  “……”迦樓羅無言地看著他爸,他爸理直氣壯回視他。

  迦樓羅額角微微抽搐,半晌終於屈服了:“好……好的。”

  十分鐘後迦樓羅站在楚河面前,一身大牌神情侷促,活像第一次進城的農村少年。

  楚河放下《抱尸子》,奇怪道:“你怎麼了?怎麼不坐?”

  迦樓羅頂著身後屋角處周暉炙熱的目光,硬著頭皮道:“不……不了,我呆十分鐘就走。媽你最近還好嗎?需要什麼嗎?”

  楚河笑了起來:“什麼都不需要,我和你父親最近打算去不周山收拾下那邊的家什,你需要什麼我倒是可以從地獄帶回來。我看你氣色不錯?在人界呆著習慣嗎,摩訶還好嗎?”

  周暉眼底閃過不加掩飾的寒光。

  迦樓羅的語調立馬拐了個彎:“摩訶很好!我也一切都好!每天有二十條蛇吃!從沒缺過錢花!”

  楚河:“………………”

  楚河盯著兒子,迦樓羅一臉無辜的捏著衣角。

  “光吃蛇營養不均衡,”半晌楚河風中凌亂道,“你……抽空補充點維生素。”

  十分鐘後迦樓羅同手同腳走了,楚河滿臉難以言喻的表情,忍不住問:“我怎麼感覺這孩子的畫風有點奇怪?”

  周暉枕著楚河的大腿玩粉碎糖果,大言不慚道:“正常啦!——青春期小孩叛逆敏感,父母不要多問,要尊重他們的個人*!免得到時候心理扭曲長成孔雀大魔王那樣的吃人怪……”

  楚河深覺哪裡不對,似乎在自己還是一隻小小鳳凰時發生過什麼,但看周暉的表情又完全沒有異常,只得暫且不提。

  ·

  國安特別處如蝗蟲過境,終於在狠宰張順一筆後踏上了歸途。

  春節假期還剩一周,浪漫的靈魂詩人吳北打算去尼泊爾攀越珠峰,神完跟他一起回西藏老家探親;司徒英治邀請九尾狐去香港血拼,張順不知出於何種心態,突然表示也想要去。

  鳳凰甦醒過來後,不知為何張順有點兒躲著他。楚河當然不知道他弟只是心虛,還以為正佛歸位後就不會像前世那樣把他當做全心依賴的兄長了,因此雖然有點失落,但也能理解,便沒有主動去多關心張二少。

  因此他也就錯過了最關鍵的一手情報——

  張順在香港住酒店,跟九尾狐訂的是一間房。

  九尾狐當然也不會主動去告訴他。開什麼玩笑,上趕著被鳳凰明王扒狐皮嗎?

  周暉帶著楚河去地獄不周山度蜜月,順帶收拾家什,讓思子心切的鳳凰明王去血海看孩子。小舅子和小姨子忙不迭熱烈贊同,只差沒有舉個手絹夾道歡送了,搞得楚河還有點傷感,問周暉:“是不是他倆煩我了,怎麼出去玩都沒叫我一聲?”

  周暉在這時候展現出了難得厚道的一面,他說的是:“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要尊重他們的個人*……”

  ·

  周暉和楚河在地獄起碼要待半個月才能回來,特別處不能沒人坐鎮,于靖忠便直接趕回了北京。

  說起來大家都在一路歡歌笑語地分頭去度假,只有他要回547單位去值班,也是蠻鬱悶的。所幸他並不是一個人,同一輛車回北京去的還有顏蘭玉。

  ——顏蘭玉有駕照,也會開,但沒車。平時上下班他都是跟于靖忠一起,哪怕出去吃個夜宵都是于靖忠習慣性當司機,真是方便好用至極。

  從市郊開回他們家,一路堵堵停停,整整開了三四個小時。一路上車裡來回放著鄧麗君的老歌,于靖忠開著他那一側的車窗,在“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的歌聲中不停抽菸,似乎藏著什麼心事。

  一直開到小區樓下,于靖忠剎車熄火,卻沒有打開車門。

  顏蘭玉知道他終於憋不住要說了,便轉過頭去望著他。

  然而于靖忠卻不停把玩手裡那個zippo打火機,把一根煙揉來揉去,怎麼都不點。就這麼欲言又止了起碼三四分鐘後,他才終於咳了一聲:“那個……蘭玉啊。”

  顏蘭玉適度表現出洗耳恭聽的神情,眼睛卻盯著那隻打火機。

  那據說是于靖忠剛參軍時,在全軍she擊大賽中拔得頭籌,老首長一高興,從口袋裡掏出來送他的。而老首長得來這個打火機的意義更加不尋常,是七九年對越自衛反擊戰中,從蘇聯俘虜手中繳獲的戰利品。

  老首長對于靖忠有知遇之恩,關係一直很好。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于靖忠調任國安後老首長曾經想把大孫女介紹給他,于靖忠卻以自己工作危險性大、性命朝不保夕為理由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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