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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嘖嘖嘖,還不知道跟須彌山那幫和尚強征了多少保護費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他跑去冰川神殿住了兩個月,臨走時把牆上照明的夜明珠全摳了,特麼的足足偷了一大袋子……”張順呯地關上車門,正打算找迦樓羅同仇敵愾一道吐槽,突然只見迦樓羅滿臉淡定的表情,“——嗯?你都不覺得這傻逼很過分嗎?”

  “……還好。”

  “什麼叫還好?!那可是冰川神殿!被他摳得跟違章建築一樣了!連鑲地板里的金塊都被起出來運走了,跋提說怪不得臨走跑那麼快呢,趕著去送都追不上人!你竟然還覺得‘還好’?!”

  “……”迦樓羅在車后座上轉過頭,終於承認:“這個行為本身是不對的。”

  張順正要大加贊同,只聽他又道:“但是,我是他的遺產繼承人,所以……”

  迦樓羅聳聳肩,做出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張順嘴角抽搐,無數隻糙泥馬從佛祖的心中呼嘯而過。

  ·

  周暉終於輕車熟路地開回國安特別處,把車停在那座熟悉的灰色建築樓下,透過車窗望向單位大門。

  門口兩個警衛負槍站崗,水泥台階之上,毫不起眼的玻璃門開著,和北京任何一處辦公機關大門沒有任何不同之處。

  “老婆啊,這就是我們上班賺錢的地方了。”周暉撫摸著小鳳凰的腦袋,語氣中帶著深長的感慨:“雖然在這裡其實賺不到什麼錢,工資扣掉五險一金,連給你買兩袋法國原產高級蛋奶零食鳥餅乾都不夠;但這裡有我們熟悉的朋友和兄弟,有我們曾經一起共同戰鬥的人。重要的是,他們在面臨危險時不會放棄你,在面對誘惑時不會背叛你……”

  小鳳凰靜靜聽著,若有所悟。

  後車座上,張順和迦樓羅眼底都浮現出了感慨萬千的神情。

  “更重要的是,他們和你一起聯手搞敲詐、干私活、誘騙山西煤老闆上京來求平安符真是太順當了!”周暉愉悅道:“光司徒英治今年就賣出去兩打!上次給我打電話說還有八百萬的餘款等著我去結呢!——所以總體來說這份工作還是蠻賺的,從此以後那就是你的零食錢啦老婆!”

  小鳳凰沒明白,但看到周暉開心就覺得很開心,刷拉一聲飛到周暉肩膀上大聲贊同:“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後車座上,張順和迦樓羅的下巴同時咣當砸地。

  周暉一腳踹開車門,雄赳赳氣昂昂地下了車,姿態活像剛剛腳踩阿富汗、拳打伊拉克,踏平了五角大樓和白金漢宮,將軍情六處盪成白地,如同人民英雄志願軍一般凱旋歸來,在兩個值班警衛發直的目光中走進了單位大門。

  “同志們——!”

  一身大吼平地震響,整棟建築晃了幾晃,所有人都轟隆隆地跑到二樓走廊上往下看。

  只見周暉站在一樓大廳正中,摘下墨鏡隨手一丟,雙手高舉著金紅絢麗的小鳳凰,英俊的面孔囂張無比:“同志們,大家好!老子帶著鳳四回來了!”

  “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第71章 就算記憶被洗清一遍,靈魂卻還是那個愛我的人

  小鳳凰歪著腦袋,充滿疑惑道:“……啾?”

  周圍一片靜寂,緊接著如同冷水潑進油鍋,轟然炸了起來:“鳳凰!”

  “鳳凰!”

  “那可是真·鳳凰啊啊啊啊!!!”

  手機閃光燈咔擦咔擦,閃成一片燈光的海洋。于靖忠衝出辦公室來咆哮:“拍照就行了啊!不要上傳朋友圈!——保密紀律!不要上傳朋友圈——!”可惜聲音立刻被淹沒在了轟隆轟隆的腳步聲中。

  “老大你終於回來了啊——!”一組的大小伙子們如猛虎下山,紛紛撲上來哭訴的哭訴抱大腿的抱大腿。

  一組小帥哥們平時因為保密工作的原因很難找到女朋友,人生寂寞空虛如雪,只能跟著老大四處干私活騙錢花。無奈周暉走後老闆換成了迦樓羅,金翅大鵬鳥性格嚴肅一板一眼,把這幫人操練得哭爹叫娘,眼下看到老大回來了,簡直比見了親爹都親。

  周暉雙手托著小鳳凰,鄭重其事道:“這就是你們的鳳四組長了,都過來認一下認一下……混個臉熟就行了!說你呢!只准看不准摸!”

  小伙子們齊刷刷一鞠躬:“四組長好——!”

  “……”小鳳凰:“……啾?!”

  鳳凰神秘高冷,兩次叛變,在特別處的傳說中已經變成不可說之NO.1了,普遍認為他不管以什麼形象、何種方式出現都不足為奇。眼下別說變成了一隻幼鳥,就算他哪天突然變成金身菩薩像端坐在辦公室里,估計大家都不會感到任何奇怪的地方。

  然而也有不能接受的,比方說神完天司:

  “麻麻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神完啊!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嗎?”

  周暉辦公室里,神完天司顫如顛篩指著小鳳凰,滿臉悲痛欲絕。小鳳凰則一動不動縮在周暉懷裡,對小活佛回以無辜的眼神。

  “你看我,你看看我啊!真的想不起來了嗎?連我你都想不起來了嗎?!”

  于靖忠安撫完外面群情激動要來圍觀真·珍稀鳥類的群眾,正好推門而入,聞言一把捂住神完的嘴巴,拖到後面去小聲教育:“鳳凰現在連周暉都不認得,何況是你了……下次這話在周暉面前少說,勾得他心裡難過……”

  神完天司扶牆而立,滿臉深受打擊的表情。

  于靖忠拍拍神完天司的頭,把他推出辦公室去面對外面一堆如狼似虎的圍觀群眾,然後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緊皺眉毛盯著正安靜窩在桌面上的小鳥崽。

  小鳳凰圓溜溜的眼睛回視他,目光充滿好奇。

  “……真是鳳四啊?不是要幾百年才孵化嗎?”三十秒後,于靖忠終於忍不住懷疑:“真不是你思念鳳四過度,在外面隨便撿了只鳥回來充數?!”

  “齜——!”

  小鳳凰撲騰著翅膀就要衝過來扇老於,被周暉連忙按住了,一邊呼嚕毛一邊忙不迭安慰。半天小鳳凰後頸炸起的毛才慢慢平息下來,但還是忍不住要瞪于靖忠,黑豆似的眼睛裡充滿了怨念。

  于靖忠簡直毛骨悚然:“它……它聽得懂啊?我去我不會得罪了鳳凰明王吧?!殿下對不起啊!殿下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你上輩子我對你挺好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周暉百般撫弄小鳳凰,直到後者最終把頭縮進他掌心裡不動了,才道:“半個月前還不懂事,現在越來越懂了,可能是天生神禽的關係吧。不過只有化形了才能正式開智,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據說從幾年到幾百年都有可能。”

  “他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于靖忠問。

  周暉搖搖頭。

  “那你……”

  “就這麼等唄,千兒八百年的,我也耗得起。”周暉抱起小鳳凰親了親,說:“等他開智了,一點一點從頭再來,上一次戰場上搶親都成功了,這一次細水長流的還不能成嗎?就算記憶被洗清了一遍,靈魂也還是那個人,總有認出我的那一天。”

  “再說就算認不出也沒關係。”小鳳凰用圓腦袋親昵磨蹭周暉的臉,發出輕微的啾啾聲。周暉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他小時候過得那麼辛酸,後來深陷在這詭譎的局勢中,禪精竭慮步步為營,也沒有過一天真正心裡踏實的日子……現在都忘掉了也好。人生總要過去,才有新的開始。”

  外面鬧哄哄的,走廊上傳來一組成員跑來跑去、吆喝搬東西的聲音。

  然而辦公室里卻非常安靜,紅線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縱橫交錯,滾珠來去,各循軌跡,如夜空中浩繁的星圖。

  這座辦公室在主人離開的半年間被完全封鎖,從來沒有人踏進過一步。然而現在周暉打開門走進來了,他坐在這裡,仿佛中間重重的硝煙戰火與顛沛流離都從未發生,一切恍如昨天。

  小鳳凰並不明白周暉說了什麼,但習慣性拍了拍翅膀,啾啾兩聲表示贊同。

  周暉笑了起來。

  這一人一鳥之間自有氣場,那親密無間的氛圍似乎隱隱排斥著周圍其他人,形成了一個獨立又溫暖的小世界。于靖忠從椅子裡站起身,望著辦公桌對面這一幕景象,想說什麼又硬生生忍住了。

  雖然周暉神色如常,但這麼多年相交,他能感到那微笑之後更加沉重而蒼涼的東西。

  ——周暉說的,並不是真心話。

  ·

  周暉帶著小鳳凰,搬回了他在三環的那套精裝複式公寓。

  至於和他一起回來的張順和迦樓羅,一個被狐六領走了,一個只能住辦公室。

  張順在當年楚河離開張家的時候,得到了他哥手裡的所有資產和股票。然而張順第一沒能力、第二也沒心思去管公司,乾脆把股權賣了大半,做了個掛名拿分紅的董事,自己就來北京特別處混日子了。

  張二少孤家寡人一個,當時沒想好以後是留在北京還是回H市,因此就沒在北京置業。後來他隨便在酒店住兩天,夜店混兩天,司徒英治家又住兩天;單身漢生活過得十分瀟灑,買房子的念頭也就閒雲野鶴隨風飄去了。

  如今真·金佛下降人界,赫然發現自己在北京竟然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夜店是肯定不能去了,被跋提尊者知道了一定會吐著血奔下山來當著張順的面揮刀自盡;司徒英治家的房子正準備賣,湊錢在香港半山買個大的,現在房子裡亂糟糟的,連犼三自己都在住酒店。

  張二少雖然人界待久了,神性上出了點問題,但畢竟是疑似正牌子佛祖,上面還是給予了高度重視的,專門在政治重要地區清空了一座建築樓來當佛堂——無奈張二少現在一看到佛堂就發悚,面對熱情相邀的於副,簡直恨不得跳起來貼著牆根溜走。

  所幸關鍵時刻,李湖大發慈悲,說:

  “既然張二少不願意住佛堂,那就住我家吧,安頓下來再慢慢買房子不遲。正好我家空著一間大臥室,月底他還可以幫我付個水電煤氣物業費啥的……”

  張二少忙不迭表示沒問題,能和36DD的美女同住是我的榮幸。再說身為佛祖就要時刻不忘普渡眾生,老呆在佛堂里不接觸基層的話是會脫離人民群眾的呀。

  於是正牌金佛跟著狐狸精手拉手跑了,留下於副在後面,望著李湖在奔跑中格外歡樂豪放的胸器,只覺得眼皮直跳。

  剩下一個迦樓羅,本來就是一直睡辦公室的,繼續睡辦公室也毫無壓力。

  他睡的是當年鳳四組長的辦公室,頂樓三套大開間,臥室、會客廳、小廚房俱全,條件上完全沒什麼好委屈的。周暉樂得不跟兒子同住一個屋檐下,抱著小鳳凰就想走,卻突然被迦樓羅主動叫住了:“等等……爸。”

  “嗯?”

  迦樓羅走上前,仔仔細細撫平小鳳凰略微凌亂的翎毛,繃帶下眼底顯出沉靜的神情。半晌他退後半步,左右看看小鳳凰,才抬眼道:“爸,有一件事……”

  周暉口氣略微緩和:“怎麼了?”

  “借我點錢。”迦樓羅說,“工資不夠花了。”

  周暉:“……”

  “實習期到手四千五,蛇肉館一條蒸全蛇起價一千二。犼三和神完他們工資雖然比我高,但也沒高太多,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維持收支平衡的?我聽說可以私下接活賺點外快,但那天我找來紀律條例,上面說私下接活是違反單位規定的。”

  迦樓羅頓了頓,平靜道:“我這個月工資已經花完了……借我點錢吧,發工資了再還你。”

  父子倆互相對視,一陣風從兩人中間刮過。

  “……”周暉慢慢道:“我記得你從雪山出來時,從當地銀行取了你媽事先存在那裡的保險箱,裡面有八萬塊錢現金……”

  “火車失事進魔界的時候,包被摩訶發狂吞了 ,後來在人界又遭了小偷。”

  “那你後來……”

  “人界物價太貴,我一直靠工資吃單位食堂,還好可以住辦公室,省下了租房子的錢。”

  周暉盯著迦樓羅,看著兒子和自己無比神似的年輕的臉、身上的舊運動T恤和去年過季款阿迪達斯鞋,平生第一次有種身為人父的責任感從胸腔油然而生。

  他摸出錢夾抽了張卡,遞到兒子手裡,說:“拿著,隨便刷。”

  小鳳凰對迦樓羅有種天然的親近,臨走時還繞著迦樓羅飛了兩圈,似乎有點戀戀不捨,華美的尾羽如同緞帶般在他身遭一圈圈掠過,灑下無數絢麗的光點。

  那光芒就像無數跳躍的小精靈,迦樓羅懷念地伸出手——然而下一刻,周暉忙不迭撈過小鳳凰,腳不點地走了。

  “啾?”小鳳凰被塞進車裡,疑惑地眨巴著眼睛問。

  周暉迅速起身開車,只作沒看見。心說要是將來鳳凰恢復記憶後,想起自己差點把二兒子搞得去要飯,說不定一怒之下會讓自己沿街去要飯……所以母子離別抱頭痛哭什麼的,還是省省吧。

  ·

  周暉在闊別半年後,終於再一次回到了自己和楚河在北京的家。

  雖然已經這麼長時間沒住過人,但于靖忠經常派手下來打掃,所以乾乾淨淨沒有半點灰塵。只是長久空曠的房子,空氣中總有點讓人不舒服的味道,周暉把陽台門打開、落地窗簾拉開,讓夕陽一股腦湧進客廳和臥室,實木地板便在餘暉中泛出了一種潤澤溫暖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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