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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紫在旁邊看得無言。
此事罪魁禍首原該推卓昊,畢竟是他先哄騙織姬,而非織姬主動勾引他,就算沒有織姬,他照樣會找上別的女人。
這位卓少夫人表面看著柔弱優雅,宴席上身份擺得十足,想不到動起手來,狠勁絲毫不輸織姬,織姬看似兇惡,實際出手很有分寸,並無真正傷人之心,反倒是卓少夫人,一心往織姬臉上招呼,分明是想毀其容貌,好在織姬術法不弱,這才沒出事。
卓少宮主跟師姐提親,如今卻娶了她,師姐的死看來很遂她的意。
人間有句話是,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這樣一個女人會背地算計,毫不稀奇。
重紫原本同情她失去丈夫的愛,可如今知道她與師姐的死有關,再想到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怨恨威脅都占全了,一時再無好感。
眼見兩個女人打起來,重紫也不擔心,現放著個長輩在呢,於是過去作禮:“聞師叔。”
聞靈之微嗤:“為男人變成這樣,可憐麼?”
重紫愣了下,識趣地不答。
聞靈之轉身離去。
重紫也沒精神繼續觀戰,打算返回宴席,低頭走在小徑上,她不知不覺開始回味聞靈之這句話,竟大有感觸,只覺心裡有許多事,難以言盡,難以出口。
“重紫。”一柄摺扇攔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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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宮主?”重紫連忙止步,含笑作禮,心裡暗叫倒霉。
“原來你便是那個重紫,”卓昊拿扇柄抬起她的下巴,“怪道秦珂當時不告訴我,可惜了一副好相貌。”
只怪自己多嘴生事,重紫理虧,氣勢跟著矮了幾分:“我不明白卓少宮主的意思。”
卓昊丟開她,輕聲:“這副相貌,實在是……不配叫這名字呢。”
沒有比這更惡毒的話了,重紫大怒,想也不想便冷笑道:“我自然不及師姐,可惜她再美再好,死了沒幾年,卓少宮主不是照樣娶了別人?”
倜儻笑意凝固在臉上,仿佛被雪凍住。
察覺不對,重紫害怕了,轉身欲逃,手腕卻陡然被他扣住,疼痛難忍,饒是作法抵抗,那洶湧的力量仍險些令她叫出聲。
劍眉微豎,眸子裡滿是冷厲之色,卓昊淡淡道:“你倒說說,她有什麼美,有哪裡好?”
重紫沒好氣,叫起來:“我哪裡知道,放手!”
“不知道?”卓昊冷笑,手腕上力量反而又加重幾分,“我對她怎樣,為她做了多少,她又是如何對我……”
想不到他會這麼激動,重紫忍痛,更加疑惑,難道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夜深,雪落得大了些。
風雪中,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重紫望著他片刻,忽然垂眸:“對不起。”
卓昊愣住。
長睫低垂,似有濕意,蓋住嫵媚鳳眼,整張臉明艷之色頓減,美得可憐,看上去竟有點熟悉。
輕易失態,這便是緣故?相同的名字,可惜說這句話的,不該是她。
“怪不得尊者會收你。”手緩緩鬆開,他輕嘆了聲,再不看她,大步離去。
重紫望著那背影發呆。
“回去吧。”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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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宴席上察覺她表現異常,洛音凡已經懷疑,只當是喝多了酒,見她許久不回,又怕她一個人亂跑出事,越發擔心,故離席前來尋找。
重紫想起那杯酒,別過臉。
小徒弟安然無恙,洛音凡便不說什麼,轉身往回走。
重紫越發氣悶,追上去拉住他:“師父!”
在賭氣呢,只因為沒喝她的酒?洛音凡半是好氣半是好笑,再看她一副著急說不出的模樣,不禁責備:“越大越胡鬧,還不隨我回去!”
剛碰到那手,重紫便覺體內似有道熱流竄過,心頭一粒潛藏已久的種子正在發芽,蔓延,開花,全身血液也跟著發起熱來。
走了幾步,發覺那小手滾燙,洛音凡一驚,立即停下來細細打量她。
重紫緋紅了臉,緊緊咬住唇。
洛音凡更加驚疑,忍不住開口問:“重兒,你……可有不適?”
語氣中的溫柔與關切,驅散了她所有的理智,對與錯,倫與禮,所有的顧慮都被心底洶湧的情cháo徹底擊敗。
重紫抬臉望著他:“師父。”
輕輕的聲音與素日大不相同,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軟,媚,好象薰風過池塘,無聲驚起漣漪。
洛音凡愣住。
遠處,歌聲樂聲、大笑聲、勸酒聲依稀飛來。
疏林小徑,寒梅枝頭,一盞半月形明燈高掛,燈影里,她倚在他臂上。
鬢角優美,小臉瑩如玉,雙頰飛紅雲。眼尾斜挑,含羞帶笑,眼波微橫,婉轉嫵媚,竟是風情萬種。
紅唇嬌艷非常,似一朵雪潤的鮮梅,看得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採擷,伴隨輕喘,白色煙霧呵出,一片薄而晶瑩的雪花被吹得重新飄起,迅速融化,散發出一絲曖昧。
心神一凜,洛音凡失措地移開視線,半晌才又重新低頭看她,不動聲色:“重兒?”
熟悉的呼喚點燃體內火苗,開始燃燒,重紫有點難受,有點興奮,顫抖著,情不自禁朝他懷裡移去。
薄唇微抿,有霜雪之色,與他的人一樣冷清,可是他能用最溫柔關切的聲音叫她“重兒”。
想要怎麼做?她不知道。
手指纖長瑩潤,如幾管玉蔥,拉起他一縷長發送至唇邊,羞怯,又放肆。
不喜歡卓雲姬,不喜歡有女人靠近他,她會嫉妒,他不知道,他去修補通道的時候,她有多擔心!他喝卓雲姬的酒,卻不接她的!她是他最疼愛的徒弟啊!
“師父!”微露嗔意。
曲線完美的胸脯半貼著他,隨呼吸劇烈起伏,小臉仰起,委屈的,熱切的,期待的,離他太近。
小嘴輕吐熱氣,混合著梅花香,溫柔地在他鼻端縈繞。
洛音凡沉默片刻,抬手往她額間一拂。
重紫頓覺頭腦昏沉,身體似失去了骨架,軟軟地倒在他懷裡。
洛音凡單手抱著她,自袖中取出個小玉瓶,倒出一粒藥丸,遲疑著,最終還是餵給了她。
“師兄?”
“多時不曾與你喝酒,方才竟尋不見人,怎的一個人出來了?”虞度緩步走來,看著他懷中重紫,驚訝道,“這孩子……”
“小孩子不知節制,想是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虞度含笑點頭,不再說什麼。
任性的愛
第二日醒來,重紫很疑惑,困擾多日的浮躁感消失,如同卸了個重重的包袱,心地清明許多,回憶起昨夜情形,隱約只記得自己做了些不太合適的、逾禮的舉動,更加忐忑不安,至於緣故,她不敢去深想,直到出門問安,見洛音凡神色並無異常,才略略放了心。
是啊,她是他的徒弟,也曾在他懷裡撒過嬌,有什麼不妥的。
只不過,空氣中似乎總殘留著一絲古怪的近於曖昧的氣氛。
仙門大會整整熱鬧了七日,意料中的事果然發生。卓昊悄悄離去,織姬氣得哭哭啼啼找上青華宮,宮主卓耀自覺丟臉,禁不住她纏,提前告辭要走,東君也很尷尬,好說歹說勸了女兒回去,所幸仙界歲月無邊,誰沒有過年少風流的時候,頂多算作荒唐,並非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只是這場鬧劇傳得沸沸揚揚,實在太引人注目,引得眾人暗暗發笑,更有那詼諧好事者拍著卓耀肩膀問幾時孫子上門認祖父,將卓耀一張臉氣得發黑。
第八日,各派紛紛辭行,重紫也隨洛音凡與虞度踏上歸途,藍老掌教送出大門外,見重紫抱著洛音凡的手臂撒嬌,半開玩笑說了句“女娃娃長大了,不能總賴著師父”,洛音凡當場將她推開,氣得重紫在心裡將藍老掌教罵了幾百遍。
這次盛會除了慶賀成功,融洽各派關係,還有一大作用,那便是在各門派間促成了不少有情人,此刻分別,自然依依不捨,私底下都悄悄商議著提親,最顯眼的一對莫過於月喬與司馬妙元。
月喬原是慣於逢場作戲的,不過看中了司馬妙元的美貌與人間尊貴身份,能有幾分真情實意?司馬妙元也是想借他出風頭而已,並無半點留戀,二人假惺惺說了番惜別的話,便各自丟開了。
接到消息,塗州有冰魔作亂,洛音凡決定取道塗州,原不讓重紫跟去,令她隨虞度先回南華,結果重紫自己悄悄稟過虞度,花言巧語哄得他同意,還是追了上去。
雲中,重紫壯著膽子跳上他的墨峰劍:“師父帶我。”
洛音凡嚴厲呵斥:“回去!”
多年沒受重話,突然見他這樣,重紫眼圈立即紅了。
洛音凡欲言又止,最終嘆氣妥協:“只一程。”
重紫卻賭氣回到自己的星璨上,默默不語。
行至塗州地界,忽見前面魔氣聚集,地面上隱約有廝殺之聲,洛音凡立即令墨峰落下,只見數十妖魔正圍攻一名女子。
那女子手提青青藥籃子,應付雖顯艱難,面上卻無半分慌亂之色,正是卓雲姬。
仙力凝,劍光起,幾個妖魔來不及叫出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余者紛紛逃散。
卓雲姬莞爾,輕拂衣袂盈盈下拜作禮:“原來是尊者。”
“為何在此?”
“聽說塗州有魔毒,打算過來看看,誰知在這裡遇上冰魔,幸得尊者相救。”
洛音凡點頭:“一個人在外,務必當心。”
卓雲姬又將所打聽到的冰魔的消息報與他,二人說著正事,重紫插不上話,失落感越來越重,退得遠遠的,低垂著頭,拿腳尖踢地上的石子兒。
卓雲姬轉臉看她:“她的毒解了?”
洛音凡點頭不語,想不到她竟中了欲毒,幸好他隨身帶了卓雲姬當年贈她的那粒解藥,及時救治,這才不曾出事,至於將解藥帶在身上的緣故,他也說不清楚。
卓雲姬沒有多問,只微笑:“或許,雲姬可以幫得上忙。”
洛音凡忽然轉身:“重兒當心!”
重紫遠遠站著,只管想自己的事,並沒留意周圍動靜,直到被他這麼一喝,才終於回神,已覺頸邊有寒意,頓時大吃一驚,身形急變,反手一指,施展仙門幻箭之術,同時躍起閃避,連串動作做下來,漂亮又高明。
原來那冰魔王心恨手下被殺,前來報復,哪知道對方是洛音凡,也就嚇得再不敢動手了,就這麼收兵又不甘心,正在氣悶,忽然發現重紫獨自站在旁邊,遂打起了挾持作人質的主意,想不到她反應迅速,事情敗露,只得率部下倉皇撤退。
無數冰刺襲來,有先有後,正是冰魔王掩飾退走的余招,重紫閃身避開兩撥,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停住身形,抬小臂,雙手上下當胸合掌,結印去擋那剩下的一撥。
卓雲姬見狀,忍不住“呀”了聲。
洛音凡驚得雙掌推出。
遭遇偷襲,知道她的能力可以應付,所以才沒有插手,萬萬想不到她會硬擋,冰魔王再不濟,到底修煉過百年,功力驚人,豈是她四五年修為能比的,對方魔力強盛,取巧躲閃方是良策,硬拼只會吃虧,一向聰明謹慎的小徒弟竟犯起這樣的錯誤!
果不其然,重紫重重跌落於地。
洛音凡既痛又氣,將她扶起來罵道:“如此逞能!你……”
“弟子疏忽。”重紫蒼白著臉,吐了口血。
到底受傷的是她,洛音凡沒有再多責備,將她抱起。
重紫立即埋頭在他懷裡。
卓雲姬上來看過,道聲“不妨”,自藥籃中取出張藥方交與他:“受傷雖重,好在未中冰毒,但這冰魔王修的是寒冰之氣,因此這傷別的不忌,惟有一點就是受不得寒,尊者須格外留心。”她有意無意加重“留心”二字。
洛音凡淡淡道:“有空多上南華走走。”
卓雲姬含笑答應,垂下眼帘,掩飾目中苦澀。
答應她,只為斷了徒弟妄念,卻不曾想她也是有妄念之人,他費心保護的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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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華,虞度與閔雲中見重紫受傷,都大吃一驚,洛音凡略作解釋,便請燕真珠上紫竹峰照看她,秦珂與慕玉等也時常去探望關照。光陰荏苒,匆匆幾個月過去,眼看五年一度的試劍會近了,重紫算算自己已經十七歲,再也閒不住,藉機讓燕真珠回去,見她傷勢已無大礙,洛音凡也沒反對。
重紫失望又氣悶,養傷期間,洛音凡照常閉關或處理事務,極少過問她的事,反而是卓雲姬上紫竹峰拜訪的時候越來越多,他二人經常在殿內共處,一說就是兩三個時辰,重紫看得不忿,幾次找藉口進去,只說上兩句話,洛音凡便打發她出來了。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冷淡,重紫很不安,師父是什麼人,怎能騙過他,難道受傷的事……他已經看出來了?
重紫暗悔,知道自己做錯,再也不敢胡來,日日苦練術法,決心要在試劍會上大出風頭,好求他原諒。
重華殿外,洛音凡親自送卓雲姬出來。
重紫站在階前,怔怔地看。
卓雲姬沖她微微一笑。
重紫垂眸。
待卓雲姬離去,洛音凡回身叫她進殿,囑咐道:“試劍會近了,雖不必去爭什麼,但也要用心才是,你的傷……”
重紫原是恭敬立於一旁,聞言忙道:“師父放心,弟子傷勢已將痊癒,並未荒廢術法。”
洛音凡點頭:“昨日我與掌教打過招呼,讓你暫且搬去玉晨峰居住,與你秦師兄一處修行,秦珂那孩子也答應了,你收拾下,明日便過去吧。”
重紫呆了。
師父這是……要趕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