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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年前,逆輪一統魔妖兩界,野心勃勃,開始進犯人間仙界,天山教與蜀山門等數十門派皆遭重創,這場浩劫共歷時二十年,直到十一年前,逆輪終於率魔族攻上南華,妄圖進入通天門摧毀六界碑,引六界入魔,天尊為了挽救天下蒼生,率本門弟子苦戰,最終以極天之法中的一式‘寂滅’,將逆輪斬於劍下,天尊也因此重傷身故。”

  這段往事被她緩緩道來,現場氣氛更顯肅穆。

  聞靈之適時打住,黯然片刻,才接著道:“這件天魔令便是得自魔尊逆輪,上有萬魔之誓,當年逆輪正是用它召喚虛天群魔的,如今魔族之所以沒落,也是因為它被逆輪以魔宮禁術封印,無人能召喚虛天之魔的緣故。”

  說到這裡,她看著虞度,恭聲道:“但是,恕弟子多言,弟子以為,最主要的緣故其實不是天魔令被封印,而是我們仙門弟子不忘重任,謹記天尊教誨,上下齊心,守護蒼生,所以魔族才不敢猖狂,人間方得安寧。”

  此話一出,眾弟子俱各點頭,閔雲中黑沉沉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虞度滿意,示意她退下:“這塊天魔令當年被逆輪以魔宮禁術封印,惟有其至親施以血咒之術,方能解開,如今天魔令上留有血跡,顯然是有人昨夜潛入祖師殿,妄圖施展血咒,解除封印。”

  底下立時譁然。

  洛音凡道:“此人並未得逞。”

  虞度嘆息,壓低聲音:“逆輪並無血親,他失敗也是自然的,只不過此人既敢試圖喚醒天魔令,可知心術不正,這樣的弟子留在南華,將來必出大事。”

  洛音凡點頭,心中忽然一凜。此情此景,他又不好立即轉身去問,只得勉強忍耐,暗暗寬慰自己——小徒弟跟著他這些年,別人對她不甚了解也罷,難道他還不清楚?她天性善良,品行端正,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他對她是有信心的。

  虞度轉向眾弟子,語氣比平日更威嚴:“南華上有教規,受天命鎮守通天門,容不得狼子野心之徒,此人拜入南華,卻心術不正,此番是決計躲不過的,本座先奉勸他,最好自行出來認罪,或可從輕發落。”

  閔雲中冷哼:“此人身為南華弟子,卻心懷邪念,大逆不道,無視教規,仙門斷留不得這樣的敗類,倘若肯自願伏誅,我與掌教便網開一面,送他去輪迴轉世贖罪,否則必按教規,嚴懲不怠,到時進了刑堂,此等重罪,只會落得魂魄無存的下場。”

  數千弟子沉寂,每個人都在等待,話說到這份上還不出來,可知此人大膽狂妄至極。

  洛音凡終於忍不住,微微側過臉。

  重紫也正呆呆地望著他,看出那目光里的詢問之意,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也怪不得師父懷疑,這事連她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那明明就是個夢而已,是假的,事情為什麼偏偏這樣巧!

  最怕令他失望,自十歲跟隨他,她努力了整整六年,只為了想證明給他看,他沒有收錯徒弟。

  昨晚,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在夢中莫名去了祖師殿,看見殿上的天魔令朝她飛下來,然後……然後呢!

  重紫握緊雙手,勉力回憶。

  奇怪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先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場景,此時竟猛然浮起,有如一道涼水澆過頭腦,混沌的記憶經過沖洗,變得格外清晰,就好象戲台一角的帷幕被徐徐拉開,裡頭的場景逐步顯現!

  夜半三更,天魔令用笑聲召喚她……

  她中了魔似的朝它走過去……

  左腕被邊棱割破,有血流出,暗紅色的天魔令一沾鮮血,剎那間變得鮮艷奪目……

  ……

  不是,不是這樣,那是夢啊!夢怎麼能當真!重紫驚恐地抬眼,恰恰對上閔雲中嚴厲的目光,頓時更加慌張,腳底後退幾步。

  小徒弟的所有反應,洛音凡已看得清清楚楚,一瞬間,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湧,伴隨著絕望的,是cháo水般的怒氣。

  天生煞氣,修魔道的絕佳根骨,當初一念之差收她為徒,他也從未後悔,只因相信她天性善良,以為悉心教導便能引她走上正道,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一直對她很放心,難道正是因為太放心,所以看錯?陪伴六年的最聽話最善良的徒弟,突然做出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事,犯下如此重罪,他一時竟不能接受。

  真如師叔他們所言,她遲早會墮入魔道?

  心變得冰冷,目光也冰冷。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幾乎都被那視線刺得生疼,重紫情不自禁發抖,乞求似地望著他,卻不是因為怕受責罰。

  別生氣,求求你別生氣,不是我做的,那只是做夢!

  別生氣,相信我……

  想要解釋,不知從何說起,重紫只顧望著他搖頭。

  虞度的聲音又傳來:“本座好言相勸,這忤逆之徒既然還執迷不悟,那就有勞天機尊者了。”

  閔雲中冷笑:“不必多說,天機尊者,先行卜測。”

  “且慢。”

  漆黑的眸子恢復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可是其中透出的冷酷與決絕,已經讓在場所有人心中發涼。

  他緩緩開口,用那淡漠的聲音喚道:“重紫。”

  重紫,不是他的重兒。

  小臉瞬間轉白,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周圍或許很靜,又或許很熱鬧,這些都不重要,心已死一般歸於沉寂,眾目睽睽之下,重紫蒼白著臉,迎著他的視線,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地,虛弱地走過去,跪在他面前。

  劫持

  “你手上傷痕從何而來?”

  “師父。”

  “你的傷從何而來?”

  重紫泣道:“師父……”這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確定,怎麼解釋?果真照實講來,夢中之事,有誰會信?

  誤解哀求聲中的含義,洛音凡心頭怒意更重,騙了他這麼多年,到如今還指望讓他庇護麼!

  “是你?”

  “也許……是我……可我也不知道……”

  重紫既慌張又害怕,所有事亂成一團,竟有些語無倫次。人一旦習慣依賴,不自覺就變得軟弱起來,陪伴師父這些年,一直過得平靜滿足,乍遇上這麼大的變故,那感覺,就和當年爹娘慘死時一樣,叫人難以接受。

  慕玉見勢不妙,忙上前道:“尊者息怒,重紫在南華這些年,是怎樣的人,尊者應該最清楚,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旁邊聞靈之輕哼了聲,一名女弟子會意,立即道:“慕師兄忘了,人間有句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洛音凡皺眉。

  虞度忙斥道:“放肆!尊者問話,豈容你們插嘴,退下!”

  女弟子噤聲。

  看著面前的重紫,洛音凡緩緩道:“為師再問一次,是,或者不是?”

  終究還是想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只盼著她能說出“不是”二字,果真無辜,他必定追查到底,但是,她若真的心存邪念,天生煞氣,一旦入魔,結果很難預料,難保不會成為另一個逆輪,他洛音凡也絕不會袒護徒弟,貽害蒼生。

  發現那眼波里泛起的一絲漣漪,重紫忽然找回勇氣,迅速冷靜下來,含淚將昨夜的怪夢說了一遍:“我並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真,直到早起師父問我的傷,我才覺得蹊蹺,可是那個天魔令,我往常一見它就做噩夢,只想遠遠避開,哪裡會主動去找它。”

  洛音凡不語。

  閔雲中道:“諸多藉口!”

  重紫哭道:“重紫絕對不敢欺騙師父,督教明查。”

  事情又麻煩了,虞度暗暗嘆息,制止閔雲中:“適才所言,如若有假,便是欺上之罪,一旦查實只會兩罪並罰,你可明白?”

  重紫以額碰地:“不敢有半句假話。”

  虞度點頭:“本座暫且信你,既然你也不能確定是夢是真,就由天機尊者先行卜測,以免冤屈了你。”

  重紫再叩首。

  行玄無奈,苦著臉取出天機冊。

  平時都不把天機處放在眼裡,這種時候偏就輪到自己賣力,當年一時心動為這丫頭卜測命運,險遭反噬,整整休息了半年,但凡與她有關的事,就是麻煩,這次不知又要耗費自己多少靈力……

  .

  黃白光照,天機冊浮起在半空,翻開,逐漸變大,好似一軸巨大的空白畫卷。

  在場所有人都不眨眼地望著那空白卷頁,重紫尤為緊張,也有許多弟子同情喜歡她的,私底下都替她捏了把汗。

  一盞茶工夫過去,天機冊上遲遲不見異常。

  眼見行玄從開始皺眉,到後來掐指,最後竟念咒出聲,眾人驚訝不已,照理說,天機尊者卜測這些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根本無須念訣,除了當年卜測魔劍被盜之事失敗,還從未見他這麼吃力過。

  正在眾人疑惑時,半空的天機冊逐漸顯示出畫面。

  畫中景物十分熟悉,陰暗空曠的大殿,殿頂一粒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光,忽然,高高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月光隨之瀉入,一道纖瘦人影自門外走進來。

  她緩步行至案前,御杖而起。

  血滴在令牌上。

  雙唇微動,似在念咒……

  所有人都睜大眼睛,最震驚的莫過於重紫,未等畫面消失,她便失聲道:“不是!不是這樣!是它自己朝我飛過來的,我並沒有御杖!也沒有念咒!”

  閔雲中冷冷道:“莫非是天機尊者在冤枉你?”

  重紫無言,呆呆地跪在那裡。

  當前的情形,簡直就是百口莫辯,只有她自己明白,事實根本不是行玄卜測的那樣!她根本就不會念什麼血咒!

  洛音凡亦驚疑,行玄固然不會出錯,但小徒弟的表現也並無不對,早起大殿上無意中問起,她那詫異的神色絕不是裝出來的,她沒有說謊,此事很可能是在她毫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的。

  感受到他的注視,重紫終於拾回一點信心。

  別人可以不信她的話,他應該會吧?她就算騙了天下所有人,也不會騙他的。

  “沒有,師父,我真的沒說謊!是它自己朝我飛過來的,我從來沒學過什麼血咒……”

  閔雲中勃然,打斷她:“天魔令是掌教親自作法定在祖師殿,除了我與護教,還有天機尊者,誰能使喚它,莫非南華還藏有這樣的高人?何況它早已被魔宮禁術封印住,怎會自己下來找你?分明就是狡辯!”

  眾人紛紛點頭,就算有信她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重紫急得分辯:“明知道瞞不過天機尊者,我只須照實講來,推說做夢不知情就好了,又何必故意編造令人生疑,求掌教與仙尊明查!”說完再叩首。

  眾人聽了這番話,細想之下亦覺有理,低聲議論。

  燕真珠終於忍不住站出來:“重紫師叔所言極是,她若有心推脫,又何必說假話,望掌教明鑑。”

  聞靈之道:“那倒未必,我曾聽天機尊者說,重紫命數成謎,或許她因此自恃,以為尊者難以卜測,妄圖矇混過去。”

  自小被她刁難,重紫到底年輕,再也忍耐不住,氣得大罵:“聞靈之,我與你有什麼仇,這樣誣陷我!”

  聞靈之漲紅臉,橫眉:“你別血口噴人,我只是說可能,南華容不得心術不正之徒,我身為督教弟子,豈能徇私,替你隱瞞。”

  重紫怒不可遏:“你……”

  不待多說,洛音凡已打斷她:“住口。”

  閔雲中冷笑:“隱瞞欺上,目無尊長,南華收的好弟子。”

  氣急之下忘了輩分,重紫不敢再多言。

  虞度皺眉道:“事實俱在,你仍不肯承認,也怨不得他人不服,天機尊者絕不會冤枉你。”

  燕真珠似想起什麼:“弟子斗膽多言,記得當初逆輪魔宮有夢魔,善於夢中操控他人,如今夢魔雖銷聲匿跡,九幽魔宮卻有夢姬一派,重紫師叔會不會是中了夢靨之術?”

  閔雲中道:“你難道要說,夢姬混進了我們南華?”

  燕真珠無言,半晌道:“可能是……”

  “胡言亂語!”閔雲中斥道,“南華收弟子都是屢經挑選,身世來歷無不清楚,且有眾神獸靈禽守山,能混進來而不被察覺,區區夢姬哪有那麼大能耐!你這分明就是偏袒本門叛逆,理當同罪,再要多說,一併受罰!”

  燕真珠不敢再說了。

  虞度示意行玄:“是否中夢靨之術,查看便知,以免有人不服。”

  行玄上前,右掌按在重紫額前,片刻之後收回手,搖頭。

  旁邊慕玉忽然開口:“倘或有人法力勝過天機尊者,有心掩飾真相,天機尊者便不能測出實情,正如當年魔劍被盜之事。”

  數遍南華上下,法力比行玄高的只有三個人,洛音凡是絕不會害徒弟的。

  閔雲中大怒:“混帳!你這是說為師與掌教陷害本門弟子?”

  “師父息怒,弟子絕無此意,”慕玉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只是聽說重紫在林和城時,曾經遇上過魔尊萬劫……”

  閔雲中揮袖打斷他:“笑話!她在南華做夢,千里之外的萬劫怎會幫忙隱瞞,南華數千弟子,單她做夢成真,分明就是巧言狡辯,藉口做夢,妄圖矇騙過去,否則血咒之事又如何解釋?”他又哼了聲:“縱然是真,也必定心有邪念,貪圖天魔令的好處,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

  重紫忙道:“我從來都沒想要天魔令!”

  “天生煞氣,遲早會入魔道!”

  “我並沒害過人。”

  “本性難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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