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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紫聽得懵了,呆呆地望著他。

  “墮入魔道”?師父還是在怪她控制不住煞氣?

  看那雙大眼睛裡快速升起受傷的神色,洛音凡自悔說重了,欲言又止,半晌道:“下去吧。”

  重紫垂首,默然退出大殿。

  .

  接下來兩個月,洛音凡態度仍無絲毫好轉,就算偶爾出殿見到她,也只隨口吩咐幾句便離去,那已經不像是生氣,而是一種有意疏離的感覺,師徒二人關係變得前所未有的生分。

  從未覺得他這樣遙遠過,重紫成日發呆,一顆心患得患失,未有片刻安寧,為他的疏遠,也為這次出行中遇見的那些事情。

  她很聽話地沒有去找燕真珠,燕真珠卻主動找到了她:“這麼久不來,把姐姐忘了?”

  重紫解釋道:“師父說你很忙啊。”

  自那日從紫竹峰迴來後,燕真珠一直都在琢磨洛音凡的用意,最後得出結論:重紫此行必定遇上了意外,導致心結,所以尊者才委以重任。

  此刻難得逮住重紫,她當然不會留意話中問題,直言問道:“你可是有什麼心結解不開的?”

  重紫莫名:“什麼心結?”

  燕真珠拉著她坐下:“我們離開後,你在林和城是不是遇上什麼意外了?”

  意外?重紫沉默許久,忽然道:“我見到萬劫了。”

  燕真珠愣。

  重紫不安地拉她:“真珠姐姐……”

  燕真珠回神,急忙握住她的手:“怪不得,是不是被嚇到了?有沒有傷著……”

  “我沒事,”重紫搖頭打斷她,低聲道,“可是,他很像我見過的一位大哥呢,那位大哥似乎……姓楚。”

  燕真珠看了她半晌,道:“他本姓楚,沒人告訴你麼。”接著嘆了口氣:“他入魔之前,正是名滿仙界的長生宮首座弟子楚不復啊!”

  最不敢想的事情被證實,重紫只覺腦海里瞬間變作空白,喃喃道:“長生宮?咒仙門?”

  燕真珠點頭。

  重紫臉色更白了。

  沒有人告訴她,萬劫曾是長生宮弟子,沒有人告訴她,他本姓楚。

  他們,會是同一個人?

  一模一樣的臉,曾經溫柔的微笑,變作今日的殘酷暴戾,那個像神仙一樣拯救她的哥哥,那個海生道長念念不忘的恩人,竟會是人人害怕痛恨的魔界至尊?

  燕真珠道:“他百年前出道,當時就很有名了,位居長生宮首座弟子,十年前仙門大會上我曾見過他。”

  “記得那日,他穿的身白衣裳,站在那兒就像月亮,在場的仙子們一大半都被他迷住了,我離得太遠,沒看清他的相貌,旁邊有人問是誰,我就順口答是重華尊者,後來才知道弄錯,他原來叫楚不復。”

  見過他的人,無不傾倒於他的溫柔,他的美。

  回憶當時的場景,燕真珠忍不住笑道:“要說誰能比尊者,怕只有他了,聽說他不僅仙術了得,脾氣也是第一好的,尊者一直很讚賞他。”

  重紫發呆:“是嗎。”

  燕真珠道:“當然,所以上回我才問你,他長成什麼樣,可惜……”嘆氣。

  “八年前,仙門三千弟子受命護送魔劍歸南華,欲行淨化,他跟長生宮老宮主也在其中,仙門無有不放心的,誰知路過陳州時,三千弟子一夜慘死,惟有他活著,卻入了魔,因此被仙門追殺尋仇,他又不肯交出魔劍說明緣故,這些年更殺人不眨眼,數萬人死在他手上,逆輪生前乃天魔之身,將大半魔力封在那柄魔劍里,想是他得了劍上魔力,魔氣入心,當真萬劫不復了。”

  她搖頭:“我們當時聽到消息都不敢相信,那樣的人,怎會入魔。”

  重紫道:“我不信。”

  燕真珠道:“他雖成為魔尊,卻並無野心,惟獨鍾情宮仙子,幸虧魔劍是在他手上,但我們終究要奪回來的,一是為了淨化,二是怕它落入魔尊九幽手中,一旦被九幽得到它,事情就很嚴重。”

  重紫道:“因為劍上魔力嗎?”

  燕真珠道:“不全是,仙門都在懷疑,九幽很可能是天之邪。”

  重紫道:“天之邪是誰?”

  燕真珠道:“千面魔天之邪,是當年魔宮左護法,魔尊逆輪最得力的膀臂,深得逆輪信任,詭計多端,逆輪固然法力無邊,但魔宮上下事務幾乎全是他在處理。”

  重紫道:“我沒聽說過他。”

  燕真珠嘆道:“其實逆輪雖強,最令仙門頭疼的卻不是他,併吞妖界這些大事無一不是由天之邪參與策劃的,如今人人都知道有逆輪,卻不知有天之邪,只因他已經死了,二十年前,他就被逆輪以反叛之罪設計除去。”

  重紫不解:“他真有野心,就不會等逆輪先動手了。”

  燕真珠笑道:“功高蓋主吧,逆輪向來剛愎自用,怎容大權旁落。”

  重紫道:“他既然死了,怎麼可能是九幽?”

  燕真珠道:“南華一戰,逆輪與天尊同歸於盡,魔宮自此陷落,這時有消息傳出來,說當年死了的天之邪是個替身,你想,逆輪死了不到五年,突然就冒出個九幽,能在虛天中開闢魔宮,為群魔造就新的容身之地,這等法力,絕非尋常魔王所有。最重要的是,明明勝局已定,六界即將入魔,逆輪可遂平生之志,為何要自絕後路,決戰前將大半魔力封入劍內?仙門至今都想不通,天之邪跟隨他多年,說不定知曉其中秘密,一旦魔劍落入他手上……”

  重紫聽得恍惚,再坐會兒就默默起身回紫竹峰了。

  .

  夜幕已降,重華宮冷冷清清,迎面大殿內明珠之光亮起,周圍鴉雀無聲,連風也沒有,看起來就更加寂寥了。

  門前有封信。

  重紫直勾勾瞪了許久才終於回神,詫異地拿起來看。

  什麼人會給她寫信?莫不是靈鶴糊塗,把師父的錯送給她了吧?

  信上一筆漂亮瀟灑的行糙,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

  重紫疑惑,拆開信封。

  沒有信紙,沒有文字,裡面只裝著面鏡子,鏡中一片蔚藍大海,海鳥飛翔,“嘩嘩”的海浪聲讓人身臨其境。海上一座仙山,被海雲所纏繞,虛無飄渺,那景色怎麼看怎麼熟悉,好象在哪裡見過。

  鏡頭轉移,一名華服青年長身立於雲中,分外瀟灑。

  看到那張欠扁的臉,重紫立時無語。

  他在鏡中風流倜儻地笑:“小娘子。”

  重紫一聽頭皮就炸開了,險些失手將鏡子丟到地上。

  生怕裡面的人再出驚悚之語,她慌忙將鏡子背轉,左望望,右望望,飛快跨進房間,關好門,這才重新將鏡子翻過來。

  鏡內的卓昊一直負手看海景,半晌才重新側回身,沖她挑眉:“這麼久,該找到安全的地方了吧,沒外人在,我要說了?”

  重紫瞪眼。

  卓昊忽然板起臉:“還記得那兩隻烏龜?當初為你受傷,我可是受了好一頓重罰,面壁思過半年,此番好不容易再遇上你,竟不見你有半分關切之心,害得我……如今茶不思飯不想,總在尋思著怎麼跟你討點補償才好。”

  重紫被肉麻得不行,忍不住想笑,可接下來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鏡中,卓昊看著她抿嘴一笑,輕聲:“不如,把你娶回來做娘子。”

  重紫傻了。

  “我只想到這個好法子,妹妹莫要怪我唐突?”劍眉輕揚,眼底滿含溫柔□,語氣帶著幾分認真,幾分誘惑,“真的做了卓昊哥哥的娘子,哥哥必定永遠待你好,讓你欺負,保證再也不看一眼別的妹妹,你……可願意?”

  重紫捧著鏡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頭一次被人這麼明確地表白,臉頰到耳根都燙得像火燒。

  卓昊沉默半晌,忽然又低頭輕笑:“倘若……倘若你不明白,我便等你。”

  不可否認,他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當真魅力十足,令人心碎,想必往常就是這麼騙那些妹妹的吧!

  眼看那俊美的臉消失在鏡內,重紫咬唇,迅速將鏡子背轉擱至桌上,默默走出門,在階前倚著廊柱坐下,望著高高的大殿發呆。

  殿門大開,卻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明亮的光線流瀉而出,斜而長,映在白雲地面,仿佛天上皎皎銀河。

  此刻,他在裡面做什麼,是伏案疾書?還是淡然品茗?或者是閉目冥想參悟心得吧?又或者,是在修習極天心法?

  卓雲姬所求,他至少明白。

  而她想求的,他永遠不會明白,更不能讓他明白,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不甘與絕望,就像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掐著她的脖子,令她無法呼吸。

  縱然如此,她也從未想過要離開紫竹峰,離開他。

  燕真珠的話適時浮上來,帶來一絲希望:“……尊者那樣的人,要怎樣美怎樣好的仙子才配得上他,怕是永不會娶了。”

  這樣也好,至少,她在他身邊。

  只求上天,就讓她以師徒的名義,永遠與他相守紫竹峰。

  .

  殿內其實根本沒有人,洛音凡一早便被虞度找過去商量事情了,很晚才回到紫竹峰,剛走進重華宮,他便看到了這樣一幕場景。

  大殿外,小徒弟倚著廊柱,抱膝而坐,已經睡著了。

  洛音凡緩步走上階,在她面前站定。

  終究是長大了,瓜子小臉線條更加優美,當年細瘦小手如今變得纖長柔軟,縱然穿著寬大白袍也難掩動人腰肢,面前的少女,不再是當年賴在他懷裡撒嬌的小女孩。

  發現這些變化,他竟然有一絲惆悵。

  與天下所有父母一樣,既盼著孩子長大懂事,又矛盾地希望他們永遠長不大,永遠單純可愛,承歡膝下。

  私念已生,卻渾然不覺。

  最近她做每件事都小心翼翼的,縱然是在夢裡,小臉仍帶著一絲不安之色,令人心疼。

  重罰慕玉,想來她受的教訓也夠了。她的委屈,她的心思,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這幾個月以來,有意的冷淡,只為了教她想明白,她卻始終不肯放棄,不讓她進殿,她就天天守在外面等他出來,或裝作玩水,或是看星星。

  這孩子,要他怎麼做才好!

  不能讓她走上錯路,總是他失於教導的緣故。

  洛音凡靜靜地站著,半晌,揮袖將她送回房間。

  .

  第二日重紫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隱約記起昨夜情形,原本是坐在殿外等他出來的,誰料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是師父送她回房的?

  重紫有一絲歡喜,自以為師父已經開始原諒自己,匆匆梳洗完畢就去找狻猊練功,接連半個月都很勤奮,不敢偷懶。

  這日上午,她正在練功歇息的空當里,忽然聽得秦珂喚她,於是連忙御了星璨飛下紫竹峰。

  秦珂臉色很是不好,見了她也不說話。

  重紫拉他:“師兄找我做什麼?”

  秦珂似有些不太自在,半晌道:“你想不想去青華宮?”

  青華宮?重紫被問得懵了:“你是要去辦事嗎?我不能私自亂跑了,師父會生氣的。”

  秦珂忍耐:“不是我,是你一個人過去。”

  重紫猛然回想起來,臉漸漸漲紅,難道他指的是……前日卓昊來信說的那些話?不會吧!

  秦珂緊繃著臉:“那小子名聲不太好,你當真不怕被他騙?”

  才寫一封信而已,怎麼連他也知道了?重紫窘得低聲道:“我又沒說要去……”

  秦珂意外:“當真不去?”

  重紫尷尬地別過臉:“我哪兒也不去,要留在紫竹峰侍奉師父的。”

  秦珂臉色好轉,揚眉輕哼了聲:“這樣也好,你還小,青華到底不如我們南華,我已稟過師父,要再上玉晨峰修煉。”

  重紫“呀”了聲,驚得抬臉:“怎麼又要修煉,多久才下來啊!”

  見她有不舍之意,秦珂彎了下嘴角:“五年吧,五年過後我定然來找你,再帶你出去玩。”

  重紫待要再說,遠處忽然有人揶揄道:“找了半天不見,原來在這兒呢!”

  二人轉臉看,卻是聞靈之與閔素秋走來。

  閔素秋先溫柔地朝秦珂作禮:“秦師兄。”

  秦珂點點頭,看聞靈之:“聞師叔。”

  聽說他主動要求再上玉晨峰修煉,聞靈之已經滿心不悅,此番是專程要來勸他的,找了半天不見人,如今見他在重紫這兒,只得勉強壓下氣忿,笑了下:“什麼時候跟我這麼客氣了。”

  那張美麗的臉故作關切,重紫在旁邊看著就來氣:“我去練功了。”

  雖說跟去崑崙的事遲早會穿幫,但若沒有她告狀,事情就不會鬧大,掌教必然留情,洛音凡只會當她偷跑出去的,也不至於連累慕玉秦珂,如今她害得秦珂受罰,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兒,當真可惡!

  夢靨

  南華偏殿內,虞度與洛音凡坐在椅子上,洛音凡手裡拿著封書信在看,眉頭越擰越緊。

  虞度笑道:“青華南華素來交好,卓宮主也不是外人,這才親自開口提,她既是你的弟子,不知你……”

  洛音凡斷然道:“不能應。”

  虞度點頭:“天生煞氣,未曾淨化之前,嫁過去的確不妥,但她若不曾上我們南華學藝,這年紀,在人間也該成親,與其他凡人一樣生活了。”

  洛音凡道:“事已至此,她如今不宜離開南華。”

  虞度搖頭道:“不是師兄多言,這到底是她的終身大事,你做師父的不說一聲就擅自替她回絕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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