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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宮宴後不久, 巨變突然,文夫人成了深宮中的文妃, 許修撰在御書房外長跪求見無果,甚至還惹怒了天子, 被杖責二十後幽閉於府中。

  傷好後,許修撰幾次入宮,想要求帝王開恩,皆被斥責趕出。

  僅僅一月之後,許自仁負責修撰的史書被人告發,說其中有對帝王不敬之語,天子龍顏大怒,下旨除去許自仁官職,與親族一同流放北境,此生不得離開。

  許自仁帶著兒子,與一個府中忠心耿耿的家僕,一路被押送至最北邊的小城。

  在冬日的北境之地,萬分艱難尋到落腳處後,許自仁與家僕外出尋短工養家餬口,五歲的聞端則在破屋中準備膳食,打理三人的日常起居。

  熬過了第一個冬季,便有京城的軍隊送糧草過來,許自仁花光了身上的銀兩,幾番打聽,卻得來文夫人於兩月前自縊於宮中的噩耗。

  許自仁悲痛不已,生生哭壞了眼睛,從此雙目模糊,無法再替人看信寫信,連這點微薄收入也沒有了,只能做些摧折身體的苦力活。

  沒有錢,聞端自然也無法繼續上學堂,但他自小聰穎過人,借著給學堂夫子送飯的功夫,時常在門外停歇,留心學習。

  夜裡又到當地的一間書館內幫忙整理文籍,不求報酬,只要老闆願意每日給他留一個時辰的時間看書。

  書館老闆見他年紀小又好學,也不忍拒絕,閒暇時,偶爾還出言提點幾句。

  聞端在這小城中一直長到十歲的時候,許自仁因目視不清,在一日替人上山搬柴時,不慎跌落山崖,因此殞命。

  將家中所有積蓄拿出來安葬了父親後不久,聞端帶著家僕,從這小城中消失了。

  而後便是南下的經歷。

  聞端沒有立即回到京城,他還小時,也曾跟隨父親在京中露過面,此時離許自仁被流放僅有五六年,為避免碰見認識他的人,聞端帶著家僕,在京城東南邊百里外的一小城中住了下來。

  「聞」這個姓氏,也是自此之後才改的。

  這一住便又是五年,期間聞端潛心讀書,大多數時候只做一些不需要親自出面的營生。

  他字寫得大氣漂亮,偶爾幫人寫兩幅門聯,時日久了,竟攢了名氣,逢年過節,總有不少人上門來出錢買墨寶。

  府中的僕從也漸漸多了起來,有一些簽了契約,白日裡卻又不見蹤影。

  謝桐看到這裡的時候,心道,原來聞端那麼早就開始布籌謀劃了。

  誰能料到,日後聞氏一派龐大複雜的勢力網,竟是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手中一步一步開始建造的。

  隱忍二十餘年,從一個不到五歲的孩童,到權傾朝野的聞太傅,密報上言語平淡,謝桐卻能從那些看似平常的字眼中窺見,聞端一路走來的驚濤駭浪,荊棘遍地。

  正午的陽光強烈,謝桐抬起手稍擋了擋刺眼的光線,復又低下頭,將密報從頭到尾讀了第二遍,才緩慢地折起來收入袖中。

  謝桐在長廊上又坐了半個多時辰,聽見羅太監前來奉茶的動靜,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突然問:「隊伍到哪了?」

  羅太監笑了一笑:「聖上,聞太傅離宮才不到兩個時辰呢,估摸著這會兒剛出京郊,渡過六水河了吧。」

  私下伺候時,羅太監仍稱聞端為太傅,謝桐也並未糾過他這個叫法。

  心思細敏如羅太監,從這番不言自明的默認中,猜到了不少東西。

  「六水河……」謝桐心不在焉道:「那就是走了三十多里路了。」

  他從長廊下站起身,抬步往回走。

  羅太監跟在他身旁,問:「聖上想去何處?奴才命人提前備好茶水。」

  「御書房。」謝桐隨口道:「朕給太傅寫封信。」

  羅太監腳步一停,臉上欲言又止,末了,微微搖頭,長嘆一口氣。

  這人前腳才剛走,聖上就迫不及待地要寫信了?

  那後面的幾個月,可怎麼熬喲。

  *

  進了御書房,還沒坐下來,門外便傳簡如是求見。

  謝桐要去取紙墨的動作頓了頓,收回手,淡淡道:「宣。」

  簡如是入了殿門,行禮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開口:「臣是來問聖上,關於安昌王身後事的處置事宜。」

  聞言,謝桐垂下了睫,一時沒有出聲。

  安昌王早於上個月二十就已處刑,那時宮中宮外都正因聞端身世一事鬧得不可開交,行刑當日,謝桐沒有親自到場,只是命人好好收斂了安昌王的屍身。

  據傳,行刑那一日,安昌王於刑場當中破口大罵,詛咒謝桐斷子絕孫,又罵聞端背信棄義,也定有一日斷子絕孫。

  被押至斷頭台前時,依舊仰天大笑,狀若瘋癲。

  消息傳來,一旁伺候的宮人都惴惴不安,唯恐謝桐發作。

  然而謝桐卻似毫不在意,下令仍是依親王禮制下葬了安昌王,只是不入皇陵,與當年造反逼宮被殺的二皇子一同葬在皇陵西面的一處墓地里。

  如今距離安昌王封棺入墳也有幾天了,今日聞端等人啟程後,謝桐有了空閒,簡如是才將其餘事情拿出來問他。

  「安昌王在京中還有一處府邸,是當年先帝賜下的,如今是否按規矩收回?」簡如是問。

  謝桐沉默了一會兒,道:「留著吧,反正也不大。」

  那處宅子謝桐記得,他還是個孩童時,安昌王曾帶他出過宮,晚上就歇在那處府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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