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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靖風見她進來,已開口問道:“少夫人起來了,用過膳了沒有?”喜鵲遠遠站著,應聲回道:“小姐已經起了,也用過膳了。” 赫連靖風半天沒回應,良久方道:“你先下去吧!”

  站在門前,他竟有一絲怯意,竟然不敢推門。他素來行事果斷利索,但每每遇到淨薇的事情,常常不由自己。她在房內,自然已聽到他的腳步聲。那麼的熟悉,多少日子魂牽夢繞的。今日聽來,當真有種絕望到極處的諷刺和難過。

  他終究是推了門進去,那么小小的一門,隔著他與她,仿佛相隔了兩個天地。只見著她小小的身子側臥在被中,細細的一團,根本像是沒睡人似的。他輕輕的走進了床邊。她仿佛正在夢中,氣息均勻的如平日般。但那濃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刷子,微微的在顫動。他說不出是憐是愛是恨還是懊惱,只得靜靜的坐在床邊。她自然是假寐的,他一推門,就聽到了那熟悉的步履聲,一俯身,就聞到他那熟悉的味道了。那味道,那氣息還是如此的熟悉,無數次的恩愛纏綿中她就是這麼呼吸著他的氣息,承受著他的給予和掠奪。現在帶來的卻只是無盡的絕望。

  他輕撫著她的眉毛,想要將她的憂愁撫去。平日裡他是如此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在她的面前,什麼都成了繞指柔了。他如何會不曉得她在裝睡呢?但他連搖醒她,與她面對面的勇氣也沒有。她平日裡溫柔賢淑,從不過問他的事情,並不代表她沒有一絲性子。這次的事情,確實是他不是,讓她成不孝女,她氣他也是應該的。

  他輕嘆了一口氣,側坐在床沿上,望著她眉頭微蹙的樣子,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如何說起。只盼她能諒解,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趙秉謙這次江南行動,平心而論,是幫他解決了長久以來的難題。按他以往的戰略,若是要進攻,必先攻下有“天下糧倉”的江南。但世事的發展又怎麼以他的意料而發展呢?若他當時知道自己會對她情根深種,不能自己的話,是否還會選擇她做妻子呢?因為有了她,因為愛上了她,所以他轉而先攻西部和南部,只打算在攻下,對江南招降而已。但這麼一來,所要浪費的人力,無力和財力,不知道要多上多少?趙秉謙的確是個將才,他早已知道了這一點,也知道自己不能對江南下重手,所以趁了機會,一舉拿下。若不是愛上了她,如此的愛她,他大可不必如此。天下繁花無數,千姿百態,要什麼有什麼,但他去只要這麼一朵。天下江河無數,他卻只要這麼一瓢!

  整個督軍府邸,連續數周氣壓低旋。張立,彭定力等人自然也不好過,大少雖然還是以往的樣子,但各侍從哪裡會不知道他的心情。自出事情後的第二日,少夫人要求搬到客房,大少不允後,小洋樓里的日子簡直是度時如年。別人日子難過還是度日如年的,但是他們可當真是度一個小時如一年啊。他們現在的好日子全系在少夫人身上了,若今日少夫人多吃點東西,或是大少去看少夫人時,少夫人願意講一字半語的,他們的這一日才能好過些。

  那天氣已是大好,那園子裡的花已然大開,風一吹,便清香撲鼻的。張立站在廊下,抽空吸了根煙,道:“你看,少夫人這件事情到何時能解決啊?” 彭定力搖了搖頭,朝樓梯口看了一眼,方回道:“我看,少夫人這事情難的很啊------ 你別看少夫人平日裡溫婉賢淑,通情達理的,但遇到事情,可是極有主見的。拿上次大少受傷的事情來說吧,她一聽大少受了傷,定要趕到前線去,我和其他侍衛怎麼連也連不住!”張立點了點頭:“估摸著大少近段時間是不會回前線了,要回也要等少夫人產下小少爺之後了。” 彭定力吸了一口煙,也點頭同意他所說的:“我看也是。前線的事情,大少前幾日也作了安排,孔秘書長也派了任務了。”正說話間,只見喜鵲從樓梯上下了來,遠遠的看見他們倆,打了招呼道:“張總長,大少讓你遣人去把吳醫生叫進府里,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張立應了一聲,忙派了門口站著的小侍衛去安排。

  又見喜鵲臉上比平時多些笑意,便問道:“喜鵲姑娘,今日少夫人胃口可好?”喜鵲看了他們一眼,卻是嘆氣:“哪裡會好,一天吃的還沒有以往一頓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了。估計大少看了也擔心,否則也不會把吳醫生叫進府邸啊!少夫人的產期還沒有到啊。”三人皆默然不語。

  第28章

  平素繁忙的聖約翰醫院,現在更是忙到的極點。走廊上醫生護士,步履匆匆。門口,樓梯,走廊上又皆是滿身裝備的衛兵,更平添了一份緊張和肅穆。

  窗外天色還未大亮,只是青青的,暗暗的。對於值班的小護士來說,平時本可以打個囤的時間,在今天也已經被剝奪了。一個剪了齊耳短髮的護士邊打了個哈欠邊問道:“戴姐,今天怎麼這個陣式啊?”要知道,聖約翰醫院本是北地最先進也是最豪華的醫院,平時進出的人也都是非富則貴之流,但卻是從未見過如此排場的。

  那挽了髮髻的戴姐,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伸出尖尖的食指點了點小護士的額頭:“燕丫頭,不知道了吧?今天來的這位是以往的夫人小姐都不能比的?你說咱們北地誰最大啊?”那燕丫頭忙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啊!當然是赫連大少啊!”戴姐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道:“裡面這位啊,就是我們大少的夫人!”看著燕丫頭一幅吃驚的樣子,戴姐笑著說:“瞧我們院長緊張的樣子?跑來跑去的。我們醫院最好的幾個醫生啊,也全都在手術室里呢!!別說你沒有見過了,我也沒有見過。能見到這陣勢,你我今日當差值班也是值得了!”

  在手術室邊上的新辟的貴賓室里,赫連靖風不停的來回踱步。那貴賓室的門是開著的,偶爾還可以聽到從手術室里傳來的叫聲,卻益發加深了眾人的焦急。“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生啊?”靖琪也是緊張極了,情不自禁的問道。大嫂後半夜從府邸送來醫院到現在,也快三個多小時了。此問題一問出,赫連靖風也停下了腳步,挑眉看著的聖約翰醫院的喬院長。那院長連連搓手,回道:“大少,這-----可能夫人是頭一次生產,所以比較久---久一點。”其實說久是久,說不久也不久,有些婦人生小孩子要一天多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喬院長自然是沒有那膽子說這番話的。

  四姨太和六姨太是過來人,見赫連靖風著急的摸樣,趕忙接過喬院長的話:“是要這麼久的。我第一胎生的時候啊,還要久了。第二胎就容易多了。”六姨太也道:“大少先別急,生孩子是這樣的。你先坐一會。”赫連靖風哪裡能坐的住,淨薇尖叫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聽在耳中,只覺得如刀割般。若他知道生孩子是如此讓她痛苦的話,他寧願不要生的。

  眾人正緊張間,只聽得手術室里有人推門而出,赫連靖風忙趕出去,只見醫院裡的西洋醫生布朗也一臉著急的朝著喬院長道:“胎位不正,可能要難產。我們正盡一切力量!”那言語是用英文講的,赫連靖風自然聽得懂,難產,他腦中轟然一聲,只覺得一片空白,若真是難產,大人和小孩都有危險。他已然不顧平時的從容,也全然沒有平素的冷靜,一把揪住布朗醫生的白大褂,又急又怒的道:“你們在做什麼?怎麼會難產?”四姨太和六姨太又哪裡會聽得懂他們之間的對話,只知道情況不妙,忙看著靖琪。靖琪也是臉色發白,她聽過很多難產的事情,情況糟糕的話----不,不會的,大嫂絕不可能的!

  喬院長也是滿頭大汗,顫聲問道:“大少,少夫人近段時間身體也不佳,自然生產時也要困難些。若---若當真難產,是要保大的還是保小的?”這話沒有用英文,四姨太和六姨太總算是聽懂了。赫連靖風臉色也如白紙般,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冷冷的道:“你們給我聽好了!給我保大的。若保不住,都不用給我出來了!”那聲音傳入布朗醫生耳中,不由自主的打冷顫,頓了一下,忙不迭的跑進了手術室。

  赫連靖風盯著手術室的門,恨恨的,狠狠的,她就這麼不要他了,就這麼要把他孤零零的留下了嗎?來懲罰他嗎?懲罰他殺了她父親嗎?她當真會這麼忍心,連孩子也不要了,要離他而去了嗎?

  眾人也不敢勸他,只安慰著說:“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之類的話,其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等屏氣等著。那時間仿佛如同靜止了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慢慢轉亮。不一會,太陽已然出來了。明亮的光線透過窗子she了進來,益發顯得屋內暗沉緊悶。除了赫連靖風的腳步聲,房間靜的眾人連彼此的呼吸仿佛都可以聽見。

  正焦急不堪的時候,只聽“哇”的一聲小孩哭聲從手術室里傳了出來。那聲音對赫連靖風來說當真如天籟般動聽。但一瞬間又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冰涼的寒意透遍全身,正在莫名的害怕間,只見布朗醫生推門而出,臉上不見任何焦慮,一顆心總算稍微放下了些。那布朗雖是滿頭是汗,卻是連連的向他道賀:“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仿佛經歷了幾個輪迴,從人間,到地獄又回到了天堂。淨薇只是覺著疲累到了極處,孩子“哇”一聲哭出來後,她卻像是菩提灌頂般的清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眼,吳醫生已趕忙抱著孩子來跟她道喜了:“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少爺。”那粉色的皮膚,淚朦朦的大眼,還有微撅的小嘴,是如此的可愛,就如同英文書上所形容的天使般。淨薇伸手想抱抱他,但卻連提手的力氣也沒有了。那吳醫生明白她的意思,笑著道:“少夫人,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抱小少爺了。” 淨薇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滿足和喜悅,衝散了連日來的愁緒與心傷,加上人已經累到了極點,便昏沉了起來。

  等淨薇再醒來時,已然是陽光明媚了。那小小的身子正躺在她旁邊,好夢正酣。那溫溫的光線,靜靜的從透明的玻璃上透過來,落在孩子身上,把他暈染的有幾分的朦朧,就如同在夢中般。淨薇輕輕是伸出手,慢慢的將他擁入懷中,心中漲滿了感動。她本來已經什麼也沒有了,然而就在她以為自己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上天卻賜給了她如此寶貴的禮物。

  喜鵲自然是在一旁侯著,見她醒了,自是大喜,笑道:“小姐,可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忙安排香蘭和聽差的下去將準備好的補品端上來。卻見淨薇略略抬了頭看了一下四周,她心裡明白,便解釋道:“這裡還是醫院。大少本是要安排回府的,畢竟府里人手足,照顧的周到。但院長說了,因為小姐身子虛,所以還是暫時在醫院觀察一下。這裡是大少命人特別布置的---”頓了頓,見淨薇沒有半點不悅,方又說道:“大少啊,也陪了小姐一天一夜了,早上才走了,張立說前線掛了電話來,估計就要回了---” 淨薇只是不語。在朦朧醒轉的那一剎那,心底還是隱隱想見他的。但看見了陽光,看見了喜鵲,就會不期然的想到那些事情,那些傷心的,欺瞞的,無論怎麼想忘卻,都難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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