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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的某個雅間裡,寧王推開窗戶便能瞧見樓下緩緩排著的長龍,以及門前那放銀子的匣子。很快匣子便滿了,立刻有戶部的官員上前來換了個空匣子,將這個匣子搬到了內堂去。

  “這不是打劫嗎?”寧王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如果拋去場面的平和淡定,倒跟山匪收取賣路錢的行徑相類,只不過相對文明許多。

  許大人的目光追隨著樓下人群里排隊的盛裝麗人,以及她身邊膀大腰圓的舅兄胡厚福,還能抽空為寧王答疑解惑:“反正戶部缺銀子,這些商人都是想來此間分一杯羹,十兩根子對他們來說九牛一毛,壓根不算什麼,就當為國家做貢獻了!”還十分厚顏無恥的向寧王殿下邀功:“我這是給他們機會為國家作貢獻,若是沒我這個機會,他們都報國無門,萬一腦子不清楚再跑去賄賂官員,邢樂康可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鑑了!”

  傅開朗被他這一派無恥言論逗的捧腹大笑,只覺這完全突破了他對許尚書的認識,到底忍不住要追尋一下許尚書的心靈蛻變史:“我怎麼記得許大人以前並非愛財如命的性子啊,怎的自從當上了戶部尚書,簡直成了個雁過拔毛的性子?”

  “要不你也來戶部試試?”許清嘉熱情相邀。

  傅開朗連連笑著拒絕:“千萬別!戶部就是個爛攤子,好不容易有人接手又肯清理乾淨,我何苦想不開插一腳?我可是看到帳本子就頭疼的!”

  尚書大人做愁苦狀:“誰讓國庫銀子太少了呢?大家都向我伸手要銀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我這不是也被逼急了嘛?”

  這算是自辯嗎?

  傅開朗可一點兒也不相信他這話,還取笑他:“怎麼我覺得你賺銀子賺的很快活啊?連這種摳門的法子也想得出來。”

  “非也非也!這種事情我還真沒想到,我家夫人智計無雙,撈銀子比我狠多了!”尚書大人可不敢居功。

  傅開朗喃喃:“果然最毒婦人心,賺起銀子來比男人都狠!”今日進門的那十兩銀子,簡直就是明搶。“受教了!”

  寧王受到的衝擊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父皇真應該請許夫人來戶部!”這樣不出幾年,想來戶部肯定不會再鬧虧空。

  不過半個時辰,整個瀚海閣座無虛席,就連二樓三樓的雅間也全部滿員,一樓大廳里平日歌舞伎用來表演的高台之上,今日立著數名官員。

  其中有名官員清了清嗓子,只等眾商賈肅靜下來之後,便宣布了此次發賣邢氏資產細則。除了價高者得,還限當場交割清楚。

  現場的氣氛十分熱烈,胡嬌與胡厚福之前就通過許清嘉定好了二樓的雅間,此刻胡厚福舉杯笑道:“哥哥多的話就不說了,以後珠兒的嫁妝就包在哥哥身上!”

  當初狀告邢樂康,胡厚福也是向上遞了狀子的。

  各地官員被清查,一把手多斬首,二把手大部分被施了杖刑流放,胡厚福之事便被查了出來。邢樂康進了牢房,胡厚福被扣押的商隊船隊夥計,以及被官員私下交到邢樂康手裡的貨物,還有之前胡嬌抵押給邢家的鋪子,都被清退了回來,算是邢樂康一案官商勾結的罪證之一。

  胡厚福當初砸了大把銀子,都沒能將貨物跟夥計撈出來,還差點被邢樂康逼到傾家蕩產,沒想到胡嬌來了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原來的資產拿到了。

  這令得他如今看到妹妹,就跟看到財神一般,總覺得一別數年,妹妹做生意的手腕大有長進,很想拐了妹妹跟自己一起創業,不過考慮到妹夫如今官越做越大,只能忍痛放棄了。

  “那哥哥要儘快賺錢了,過幾年珠兒可就要出嫁了。”

  胡嬌數月未見孩子們,雖然往家中寄了幾封平安信,也收到了孩子們寫來的信,許小寧幾乎每封信上都要問一問:娘親你幾時回家?

  直問的她心都要蘇了,只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長安去。只是手頭事情沒完,許清嘉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她亦不放心許清嘉,只能延耽在此。

  兄妹倆互開玩笑,又低頭去瞧台上,但見戶部的官員正將一批玉器古玩擺上台來,負責發賣的那位戶部官員正賣力介紹:“……今日所有的古玩玉器字畫全都是經過寧王殿下與傅大人掌眼,保證沒有贗品,又由寧王殿下與傅大人精心挑選搭配,而這一套正合適擺放在書房裡……”

  寧王與傅開朗聽到這話頓時相顧愕然,繼而大笑。

  “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寧王總算明白了。

  傅開朗喃喃:“你們夫妻倆真是會物盡其用。”

  許夫人坑遍江淮兩地的大商人,賣出了天價門票,又召集江淮兩地的大商賈們來競逐邢家資產,可想而知這將是國庫一大筆收入,這種公開競逐比之官府私下賣給商家價格肯定要高出太多。而許清嘉就忽悠寧王與傅開朗將邢家的古玩字畫玉器搭配組合,以能夠布置一間書房或者客室為單位發賣。

  除了省時省力,有了寧王做噱頭,想來這些商人更願意追捧。

  果然不出許清嘉所料,下面商賈們聽得這是寧王與傅開朗挑出來的古玩珍品,並且已經搭配好了可以直接擺放在同一間房裡,那價格便蹭蹭蹭往上漲。

  樓下大廳的一角里,傅五郎臉色陰鬱,看著台上台下一片熱cháo,心裡對許清嘉傅開朗怨恨不已。

  邢樂康被抓之後,他曾去過蘇州會館找傅開朗,希望通過傅開朗來低價收購邢家的鋪子。這種事情在官場上常有,與辦案的內部官員有關係,大多是半買半送。不過卻遭到了傅開朗的拒絕。

  “五郎也知道,二哥是大理寺的官員,只負責審案,不負責發賣。這些事情由戶部官員在處理。”

  傅五郎可不傻,早聞傅開朗與許清嘉關係不錯,立刻便磨他:“二哥幫幫忙嘛,我離家這麼久了還沒做出點成績,恐怕今年都不敢回去過年了。二哥跟許尚書說一說,許尚書賣哥哥一個面子,到時候我收了邢家的鋪子,等賺了銀子風光回去,爹爹的氣說不定就消了!”

  他當初跟邢樂康相交,邢樂康對胡厚福下手他樂見其成,甚至也曾推波助瀾,到底許清嘉自回到長安城就多次惹的國舅不高興,連帶著傅開朗也常因此與國舅吵架。這在國舅府並非秘聞。

  不過傅國舅再對次子惱恨,每有大事還是要聽一聽傅開朗的意見,哪怕這意見壓根與他心中所想不符。

  傅五郎最可恨傅開朗的就是這一點。明明他常與傅國舅爭吵,在政治立場上半點也不肯順著傅國舅,但是卻很得傅國舅看重。比之自己盡心竭力討傅國舅歡心,最後也只落得個傅國舅“少花些小巧心思,多用心在讀書仕途上”的評價。

  尋根究底,還是嫡庶之別。

  傅開朗的親娘出自名門,而他的親娘卻出身卑賤。

  就算傅開朗從不曾在面上表現出來,但傅五郎這麼多年卻總覺得家中長兄次兄對他的出身無不暗含鄙意,就算是傅三郎傅四郎,哪怕也是同樣的庶出,但他們二人的娘親出身良家,比之他的娘親也要好上許多。

  台上的官員每報一次價,後面便有商人緊跟著加價,場面火爆而熱烈。

  傅五郎原本的雄心壯志,誓要通過關係吞下邢樂康泰半家產的打算瞬間被擊潰,他算了算自己手頭可挪用的銀兩,大約也就夠買幾家好點的鋪面。

  而二樓的胡厚福正與胡嬌討論此次志在必得的鋪子。

  身為戶部尚書的夫人,唯一得到的特權就是,尚書大人親手抄錄的邢氏資產清單一份,邊聽著下面商人報價,邊與胡厚福商討。

  寧王所在的雅間裡,眼看著下面發賣的熱浪一浪高過一浪,邢樂康的古玩鋪麵茶園一一被高價出售,戶部官員收款,本地吏胥直接辦過戶手續,確保當場交割清楚,效率奇高,寧王總算是見識了許尚書的生財之道。

  有人在跌足長嘆,有人興奮舉杯,有人歡呼有人失意,整個瀚海閣熱鬧非凡,邢樂康最好的三家茶園竟然合計賣了二十五萬兩銀子之多。其餘店鋪的價格也是一再飆高。

  “這些人瘋了嗎?這麼高價格買回去,能收回本錢來嗎?”傅開朗也算是在富貴鄉里長大的,但見得下面這些商人就跟打了雞血一般完全不計成本的抬價,狂熱的勁頭真有幾分嚇人,他屬於理智型人物,對這種場面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想到執意想通過他的路子低價轉買邢樂康產業的傅五郎,傅開朗慶幸自己沒有腦袋發熱,向許清嘉提出,不然現在看到這些鋪子發賣的價格,恐怕他臉都沒地兒放了。

  這場江淮商場之上的盛宴,直到日薄西山才徹底落下了帷幕。

  收款的戶部官員再看到尚書大人,簡直可以用膜拜來形容。

  ——原來尚書大人還有賺錢的神技能!

  傅五郎只買到了四個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的鋪子,胡厚福手頭有胡嬌拿來的銀票,資金充足,也買了五家鋪面,地理位置十分理想。

  當夜,欽差一行在瀚海閣開宴,共同慶賀今日的圓滿,直鬧到日上三更才回到蘇州會館安歇。

  十一月里,戶部尚書房衍之差點愁白了頭髮,終於將江淮官員這個大窟窿給堵上了。

  而今上卻是從寧王將江淮官員收拾一空之時,接到戶部尚書的奏摺之後臉色就漸漸的轉過來了。

  許清嘉是個務實簡潔的人,這不僅體現在他的日常處理公務之上,還體現在奏摺之上。他極少在奏摺之上寫阿諛之詞,但卻用奏摺之上不斷累加的清晰明了的戶部收入一點點拯救了今上逐漸敗壞下去的心情。

  等到十一月中,此次官員抄家所得,以及邢樂康家中現銀以及拍賣所得,分批次由官兵押解回京,太子親自盯著收入銀庫,今上的心情徹底轉晴。

  “……早知道許清嘉這麼能幹,就應該早早派了他去江淮任職。”

  太子也知道這純粹是今上高興糊塗了才脫口而出的話。江淮之地官員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結,理也理不清楚。許清嘉若是職低位卑之時前往江淮任職,早就不知道被弄到哪裡去了,焉得有今日?

  也就是雲南郡,很多官員嫌那是百夷之地,難以教化又難出政績,這才輪得到他。

  “父皇,等到江淮官員到職,皇兄與許大人他們也該回來了吧?”

  江淮案一出,舉國震驚。

  誰也沒想到今上竟然全然不考慮江淮繼任官員會不會後手不接的問題,就大刀闊斧的令寧王砍人了。

  這等於是給後來者一個警示,不論是個人單獨作案還是群體性作案,都絕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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