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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炎說:“你明白這個道理便是,自古以來,但凡想要成就一番蓋世功業的人,怎麼可能清白?別站太近,後來大燕多位名將曾在此洗劍,你的溫砌也不例外。”

  左蒼狼轉頭看他,他微笑,說:“這池水只怕也染了不少戾氣,你可別掉下去。”

  左蒼狼再度伸手,去觸那一池寒水,說:“蓋世功業,不能成為作惡多端的藉口。一個好人,無論雙手沾上多少鮮血,始終會心懷慈悲。”

  “慈悲?”慕容炎笑得一臉諷刺。

  左蒼狼慢慢伸手入池,那水是真的冷。她喃喃道:“這洗劍池,我曾經過多回,今年的水真是格外地冷。”

  慕容炎將她拉開,說:“知道冷還去?”他握了她的手,說:“其實今年跟往年並沒有什麼差別。”未等她說話,他又笑,說:“只是今年我們將軍嬌氣了。”

  說完,捂著她凍得通紅的手輕輕呵了一口氣,轉頭道:“回宮。”

  晉陽城門下,文武百官並列兩旁跪迎。慕容炎沒有下車駕,一路直接回宮。

  左蒼狼回到南清宮,薇薇和芝彤已經等了很久了。薇薇說:“將軍!您可算是回來了!前兩天便說要回宮,我們盼得眼睛都要瞎了!”

  左蒼狼說:“幾天不見,你這嘴可是越來越甜了。”

  薇薇嘿嘿地笑,芝彤已經為她捧了手爐過來。左蒼狼看看她,問:“宣兒可好?”

  芝彤笑著說:“好著呢,一會兒睡醒了就給將軍抱過來。”

  左蒼狼點點頭,突然說:“一直以來,你都以奶娘的身份陪著他,委屈你了。”

  芝彤面上笑意未斂,說:“將軍說得哪裡話,其實能夠陪在三殿下身邊,奴婢已經是死而無怨了。”

  她是個性子溫和的人,一直以來雖然以宮女身份呆在南清宮,卻沒有過一絲怨懟。左蒼狼說:“以前我東奔西跑,也顧不上這宮裡。不敢為你爭什麼,總擔心無法護你們周全。以後,大約能好些。”

  芝彤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但也看得出她情緒不高,笑著說:“早就聽說將軍要回來,我燉了烏雞湯,這就為將軍盛來。”

  左蒼狼點頭,說:“去吧,多盛一些。我們也好久沒有同桌吃飯了。”

  御書房,慕容炎離開這許多時日,自然堆積了不少政事。他拿起摺子,是姜散宜遞上來的。言語之間,還是口口聲聲稱袁戲等人居心叵測,勸慕容炎不要姑息。

  並且後面還附上了應和袁戲的名單,他越看臉色越陰沉。確實,溫砌舊部在軍中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他上位以來,雖然一直打壓,然而看看這份名單,顯然成效尚微。

  可是這次的事,溫砌遺信,到底是真是假?他雖然認定溫砌會留書信給左蒼狼,但是終究也只是猜測。左蒼狼滴水不漏,他一時之間也只是疑心大作,難辨真假了。

  正思索間,外面小安子稟道:“陛下,左將軍求見。”

  慕容炎看了一眼奏摺,只當她又是為了什麼政事而來,不免不悅:“什麼事?”

  小安子說:“回陛下,將軍送了湯過來,說陛下若是忙著,就放在外間了。”

  慕容炎這才略緩了神色,說:“讓她進來。”

  左蒼狼走進來,倒是真的端著湯,說:“在驛館的時候,想要見陛下一面何其容易。一回宮裡,過來送一回湯還要惹得陛下不悅,真是不如在外。”

  慕容炎合上奏摺,說:“誰讓你平時不燒香,今兒個過來抱佛腳,孤當然要疑心你另有所圖了。”

  左蒼狼把湯放在他面前,慕容炎好奇:“你做的?”

  左蒼狼用小碗為他盛出來,說:“芝彤做的。若是我親自下廚,陛下倒是敢喝啊。”

  慕容炎也笑了,說:“芝彤?”突然想起是誰,說:“她在你宮裡,可還安份?”

  左蒼狼舀了湯去餵他,說:“有什麼安不安份的,奶娘而已。不過手腳倒還勤快,性子也好。若不是她在,三殿下還不把我腦仁吵炸了。”

  慕容炎失笑,說:“說起來,孤也好幾日沒有見過宣兒了。”

  左蒼狼又餵了他一口,說:“那陛下晚間來啊。”

  這是……邀約的意思嗎?慕容炎低下頭,看了一眼她,心裡不由便有幾分溫軟,輕聲說:“嗯。”

  ☆、第 122 章 百戰

  御書房,姜散宜等不到慕容炎的批覆,再度見駕,說:“陛下,袁戲等人在軍中勢力如此龐大,陛下卻視而不見。恕臣下直言,袁戲這樣的人……”

  話未說完,慕容炎直視他,說:“袁戲麾下的將領、兵士,都是當年跟隨溫砌的百戰之師。袁戲雖然是個武夫,但是大燕第一勇將的頭銜也不是白來的。如果真的硬戰,會有什麼後果?現在,西靖賊心不死,一旦我們內亂,必給他們可趁之機。你以為,孤不知道袁戲等人乃是心腹大患嗎?”

  姜散宜心中微凜,隨後又是一喜。果然,慕容炎對袁戲等人的戒心從未消除,他說:“陛下,大燕這根毒刺,拔除會痛,不拔卻是隨時會毒發。”

  慕容炎冷笑,說:“孤自有主意,你不要多話了。”

  姜散宜低頭,慕容炎突然又說:“姜散宜。”姜散宜一顫,慕容炎說:“你一心要孤拔除溫氏舊部,是為的什麼,孤非常清楚。但你也要明白,月盈則虧、物極必反。任何人的根系一旦伸得太長,都不會有好下場。”

  姜散宜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說:“陛下,姜家與溫氏不同。若有朝一日,陛下要取微臣這顆項上人頭,微臣只有引頸受戮,絕不敢生出異心。可是溫氏不同啊。”

  慕容炎心中一沉,復又轉過頭去。姜散宜說:“微臣拼命死諫,只是怕這次的事只是一個開端,而不是了結。”

  慕容炎低下頭,說:“孤想靜一靜,退下吧。”

  姜散宜還在等慕容炎的決策,但是當天夜裡,慕容炎居然去了一趟臨華殿,那是姜碧瑤的宮室。宮裡諸人都頗為意外,姜散宜長吁了一口氣,無論如何,書房裡的話,慕容炎終究還是聽進去了。

  南清宮裡,薇薇氣極:“什麼嘛,那個姜碧瑤可是欺君啊!陛下只是輕描淡寫地去了個封號,現在才多久,就又宿到她宮裡了。”

  左蒼狼看著慕容宣,他在鋪得厚厚的墊子上走來走去,想搶芝彤手裡的鈴鐺。她說:“姜碧瑤也是他的宮妃,他宿在那裡有什麼好奇怪的。”

  薇薇說:“可是將軍,您不是說讓我們備下飯菜,還特地挑了陛下愛吃的……”

  左蒼狼說:“他不來咱們就吃吧,橫豎不浪費。”

  薇薇說:“可是……”

  左蒼狼說:“大約下午,姜大人又去面過聖吧?我們的陛下……算了,吃飯吧。”

  次日,姜碧瑤又恢復了位份,仍是賢妃。

  她恢復位份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棲鳳宮,好好地羞辱了一通姜碧蘭。姜碧蘭知道自己現在在慕容炎面前,已經沒有任何說話的餘地,別無辦法,只得生受。

  班揚幾次提出想要搬遷宮室,慕容炎倒是准了,讓她去了彩月閣。

  沒過幾天,慕容炎再度修書,將袁戲等人與周信調防。袁戲等人鎮守玉喉關,周信轉調平度關。隨後,慕容炎修書西靖,再結盟好。西靖皇帝簡煬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但是一時之間,也奈何他不得。

  如今打不能打,而且西靖和大燕停戰,對雙方各自都有好處。西靖在對燕作戰失利後,卻未放棄對其他國家的進攻。如今慕容炎來修好,想必也是動了其他心思。

  他雖然不得不結盟,但對上次慕容炎的存心羞辱還是耿耿於懷。這次倒是沒親身來——再也不想見這個燕王了。但他也沒安著什麼好心,送了一個名叫羅沙的美女過來,口口聲聲稱此女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兒,要求慕容炎納為妃嬪,否則便是毫無誠意。

  大燕群臣都憤怒異常:“這個簡煬,口口聲聲說羅沙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可他今年不過二十九,這個美人卻有十七歲。難道他十二歲便有了女兒嗎?”

  而大燕在西靖的探子更是傳回消息,稱這羅沙只是西靖的一個jì女。諸臣皆是拍案而起,只有慕容炎聞言,倒是神色沒變,只是說:“一個女子,何必計較太多。”

  隨後提筆回了一封書信給簡煬,稱想不到陛下治下就連公主們也能各自謀生,難怪西靖河清海晏。今日品嘗羅沙公主,覺得色藝雙絕。若有空,定親臨西靖,試試其他公主們的技藝。

  簡煬氣得差點當場撕毀了盟約。  然而好在雙方各有所圖,一口老血終究還是忍住了。慕容炎封這羅沙為淑妃。

  盟約達成後不久,慕容炎令袁戲等人進攻玉喉關的伊廬山、僚城等地,清理頻頻騷擾邊境的外族。

  屠何人素來兇悍,而且無終、孤竹已經是前車之鑑,他們豈能不拼命?袁戲、諸葛錦、鄭褚等人率領四萬餘人,在伊廬山一帶與外族纏鬥。左蒼狼最開始有些擔心,但是慕容炎任命達奚琴負責軍備,便是袁戲也都放下心來。

  周信帶兵前往宿鄴城時,前來嚮慕容炎辭行。慕容炎說:“袁戲他們,已經去往玉喉關了?”

  周信稟道:“已經到了,軍備什麼的,已經全部清點交接。沈玉城也已經到了馬邑城,正領著將士們熟悉地形。”

  慕容炎說:“除了沈玉城等人,你手上有多少兵馬?”

  周信不解,慕容炎說:“如實回稟。”

  周信說:“末將命沈玉城帶六萬人先行,現在手上約有三萬餘。”

  慕容炎點頭,說:“袁戲等人剛剛到伊廬山,伊廬山地勢複雜,他們沒那麼快適應。”

  周信說:“末將留了幾個心腹,帶領袁將軍他們,先熟悉地形。將軍們都是久經戰場的,只要有一兩個月,一定足以抗擊屠何。陛下可以放心。”

  慕容炎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他,輕聲說:“不。”

  周信頓住,慕容炎說:“孤要你悄悄返回玉喉關,趁著袁戲等人上山,圍困伊廬山。”

  周信的神情慢慢凝固,慕容炎說:“上次宿鄴城,他們對地勢瞭若指掌。再加之阿左在,袁戲等人又驍勇,你們難有勝算。現在,他們久居邊城沙漠,對玉喉關的氣候、山勢俱都陌生。一時之間絕不是屠何部的對手。到時候你們在其後,他們腹背受敵,天時地利人和……”

  周信終於悚然:“陛下,這樣一來,可是置袁將軍他們於死地啊!”

  慕容炎慢慢將墨錠碾碎在方硯之中,寸寸成灰,他說:“一個不留。”

  周信說:“可是……陛下……”

  慕容炎說:“怎麼?連你也要抗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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