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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碧瑤微微嘟了粉唇,說:“可是碧瑤素來只在書中聽聞邊城極景,心中也一直嚮往。陛下能不能……”

  慕容炎轉過頭,直視她的雙眼,說:“不能。”姜碧瑤微怔,那時候他眼中的果決令她覺得陌生。等到她明白,慕容炎是真的不會帶她同行時,他才說:“邊城苦寒,路途艱辛,你不必前往。”

  姜碧瑤這才反應過來,忙舉杯道:“如此,碧瑤只好祝陛下路途順意,早日歸來了。”

  慕容炎同她飲了一杯酒,這才溫言道:“你素來懂事,孤也不擔心什麼。孤不在的日子,後宮諸事,由你和王后共同處理。”

  姜碧瑤這才開心了些,與他對飲。姜碧蘭一直低著頭,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她確實是收斂了許多。慕容炎也不再多說,只是看了一眼達奚琴,又看了一眼左蒼狼,心思莫測。

  第二天,慕容炎啟程前往馬邑城。左蒼狼隨行,薜東亭留下守護宮闈,王楠、許琅帶兵護駕。儀仗列出幾里長,一路浩浩蕩蕩。慕容炎一身金色的戰甲,盔上紅纓鮮艷,英氣猶勝當年。

  左蒼狼卻選擇了車駕,此去西靖,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波折。當然還是保存體力得好。因為無人會在意,終究也學會了自己保重,不再逞強。

  一路無話,等到車行至馬邑城,慕容炎直接去了白狼河。白狼河兩人岸之間,西靖和大燕的軍隊俱都嚴密布防,放眼一望,密密麻麻全是甲士。

  河中心有一艘巨船,船中央設了高台,周圍無障無蔽,視野遼闊。周信見他過來,立刻前來回稟:“陛下,我方已經嚴密搜查過船隻與水域,沒有問題。”

  慕容炎略略點頭,轉頭看了一眼左蒼狼,說:“跟上。”

  左蒼狼跟著他乘船踏上巨船,前方西靖皇帝簡煬也乘船而來,雙方相會,西靖帝簡煬上下打量左蒼狼,微笑說:“左將軍,別來無恙?想不到左蒼狼穿上衣服,也是風情不減。”

  袁戲等人聞言,立刻就欲拔劍,左蒼狼豎手制止。慕容炎說:“衛將軍回朝之後,提起西靖,曾言西靖禮儀奇怪,外臣面見君主,須寸屢不著。如此禮儀,孤也是聞所未聞。”

  簡煬這才上下打量慕容炎,他跟慕容炎也是第一次見面,當下笑道:“當初燕國太上皇慕容淵口口聲聲稱寡人為君父。若論輩份,燕王當是寡人孫兒輩,如今覲見長者,就是這般禮儀嗎?”

  他這話一出,周信等人都是面色一變。慕容炎微笑,說:“當初靖強燕弱,太上皇敬的不是靖國君主,而是有能有識之明主。可是隨後數年,靖國數次伐燕無功,已成燕國手下敗將。這輩份,也是時候糾正了。”

  簡煬冷哼了一聲,慕容炎正色道:“如果簡兄此次前來,不是為了口舌之爭的話,就請簡兄解衣吧。”

  這回輪到簡煬和周信等人愣住了,簡煬問:“什麼?”

  慕容炎說:“當初孤王的衛將軍前往西靖國都,簡兄曾令她人前解衣,並以西靖百姓奔走相迎。孤王想,這當是西靖迎接來客之禮儀。如今你我會晤,雖是於邊城河上,但禮不可廢。簡兄請吧。”

  當時正值三月,春寒料峭,何況是在邊城河上?簡煬怒極反笑:“燕王此次,真是誠心前來結盟的嗎?還是只是為報一己私怨,泄憤而已?”

  慕容炎輕撣衣角,說:“不瞞簡兄,兼而有之。”

  簡煬怒道:“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你我畢竟是一國之主。難道還要赤、身、裸、體,登臨台上,以為天下笑談嗎?”

  慕容炎說:“孤雖為燕主,然而入鄉隨俗的道理卻是懂的。既然這是西靖的規矩,孤當然也願意遵守,以示誠意。”

  簡煬說:“慕容炎!”

  慕容炎笑說:“孤已做到此等地步,簡兄仍無動於衷,看來是無意和談。如此,孤久留無益,就此告辭。”說完,一拱手就要走。簡煬氣急,慕容炎竟是真的轉身準備走了。

  任旋等人俱是暴怒,簡煬總算還未失理智,問:“今日之舉,受益的並非我西靖一國,你非要置這一時之氣嗎?”

  慕容炎說:“簡兄言重了,當初簡兄既然要求我衛將軍執禮而至,今日簡兄就需依禮而來。否則結盟之事,休要再提。”

  簡煬怒極反笑,然而此時西靖確實已經將糧糙兵馬俱都屯集完畢,軍隊拖一日就耗費一日錢糧。先時只道他萬無反悔之理,哪裡想到他會在這裡等著他。簡煬咬牙,隨後解下披風,遞給任旋。任旋急道:“陛下!”

  簡煬不言,又解下外袍,最後一怒之下,索性除下中衣,見慕容炎還不作聲,他怒道:“莫非你要寡人獨自嗎?”

  慕容炎這才緩緩解衣,遞給身後的左蒼狼。簡煬見他也解衣,反倒愣住。慕容炎除去外袍、中衣,隨手遞給左蒼狼捧著。隨後脫下靴子置於船頭。

  最後兩位君主均著赤著上身、光著雙足,僅著白色中褲同登高台,以締盟約。簡煬與他割破手指,滴血入杯中,突然說:“你很不錯,比你那廢物父親強出許多,寡人喜歡你。”

  慕容炎滴血之後,放下小銀刀,說:“承蒙簡兄愛重,孤王雖不喜男色,但也願在後宮之中置一宮苑,安置簡兄。”

  簡煬氣結。

  ☆、第 111 章 離間

  白狼河上,巨船搏浪,慕容炎和簡煬迎風而立,共執玉敦,向北宣盟。

  飲完血酒,簡煬問:“寡人一直有一事想問燕王。”慕容炎說:“請講。”

  簡煬說:“上次,貴國左將軍入靖都作客,燕王一邊許諾以城池相易,一邊暗中派人前來劫人。”慕容炎說:“簡兄若是要對孤王予以道德上的遣責吧,孤王這便洗耳恭聽了。”

  簡煬搖頭,說:“寡人倒還不至於無聊至此。寡人只是想問燕王,如果當時燕王派來的人失手,未曾救出左將軍,燕王真的會以城池相易嗎?”

  慕容炎略略低垂了視線,看見船舷一側的左蒼狼。那一天她著了素錦長袍,絲絛束腰,長發高扎,風急浪涌之間,英氣逼人。

  真的會以城池相易嗎?就算真的會,又豈能在簡煬面前直說?他說:“不會。”

  簡煬大笑,說:“你這樣的人,真是虛偽至極。當時你派了兩撥人,如果第一撥不能得手,是不是就要將她殺死在靖都?”

  慕容炎的視線如河上疾風,左蒼狼察覺了,略略抬頭,正好與他目光相接。她微微一笑,慕容炎說:“簡兄說什麼?”

  簡煬說:“寡人問,燕王當時是否已經下定決心,若是救不出人,就將她殺死在靖都?”

  慕容炎說:“上一句。”

  簡煬說:“上一句?如果你沒有救出她,是否真的會以城池相易。”

  慕容炎說:“會。”從來沒有這樣憎惡過一個人,原來自己並不能容忍,她行走於這些令人作嘔的目光里。

  簡煬愣住,然後微笑,說:“也難怪,這樣的佳人,哪怕是懷著身孕,孤嘗過滋味以後,也是日思夜想。”慕容炎面無表情,簡煬說:“聽說她跟隨燕王的時候,年不過十四,想來當時,應該更是令人銷魂吧?”

  慕容炎說:“盟約之時,神明在側,簡兄說話太過下作了吧?”

  簡煬說:“燕王說笑了,神明在側,也不妨礙男人之間說幾句私話。上次她身懷有孕,有些花樣玩不出來。這一次……寡人倒是嚮往不已。”

  慕容炎轉頭看他,他大笑,說:“懂懂懂,不可說,不可說。”

  待下了祭台,任旋與左蒼狼等人上前,為自家君主穿衣。簡煬打量了左蒼狼一眼,說:“這次,燕王是打算派誰入我靖營啊?”

  慕容炎仍然面沉如水,張開雙手,任由左蒼狼服侍更衣,一時沒有答話。待穿好衣袍,雙方同入船艙。艙中已備好酒食,簡煬與慕容炎相對而坐。任旋、周信各帶百餘甲士提槍執戟站立於主君身後。

  慕容炎這才問:“不知簡兄打算派何人入燕營?”

  簡煬與他對飲一樽,說:“寡人決定,就派季廣入營。”

  慕容炎說:“季將軍德高望重,與我軍也一向熟識,倒是合適。”燕軍與靖軍的所謂熟識,可不是件好事。雙方你來我往,也不知曾打過多少戰,沾過多少血。

  簡煬笑了一下,問:“燕王難道還未決定人選嗎?”

  慕容炎轉過頭,看了一眼左蒼狼。簡煬也掃了一眼左蒼狼,隨後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將軍任旋。如果左蒼狼入營,任旋是否能周旋得過她?

  他微笑,目光如炬一點一點打量左蒼狼,說:“依寡人看,左將軍就很合適。自上次將軍離開靖都之後,寡人一直思慕不已。如今聽說她是賦閒了,又與我任大將軍有舊,出入靖營再合適不過。”

  慕容炎還是不說話,左蒼狼當然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剜去簡煬那雙寸寸打量她的眼睛。

  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他的沉吟,簡煬只是含笑著左蒼狼,卻明顯是以欣賞一個女人的目光。慕容炎的不悅溢於言表,突然說:“孤營中諸葛錦將軍也是胸有韜略之人,想必與任大將軍也會談得來。孤決定,就派他入靖營。”

  簡煬說:“不能與左蒼狼重溫舊夢,真是讓人遺撼。”

  他這話是向著左蒼狼說的,左蒼狼雖然對慕容炎的決策頗為意外,卻還是拱了拱手,十分有禮地回問:“灰葉原一役與馬邑城一役,敢問陛下是想與燕軍重溫哪一場舊夢?”

  簡煬的臉一下子變成難看至極。

  灰葉原與馬邑城,她得一城屠一城,至今灰葉原的百姓提到這個人,仍然是視之為血手修羅。他拍案而起,是真的怒了。慕容炎說:“放肆。”話是說放肆,然而言語之中哪來責備之意?

  左蒼狼卻忙俯首行禮:“小將一不小心說了實話,還請西靖陛下不要怪罪。”

  這君臣二人,慣是會演雙簧的。簡煬怒哼了一聲,也知道盟約剛結,不是翻臉的時候,重又坐下來說:“既然人選已定,便請諸葛將軍入營吧。”

  慕容炎轉頭看了一眼諸葛錦,雖然事先未曾知會,但諸葛錦倒是願意入營的。左蒼狼畢竟是女兒身,這些麾下舊部,沒有一個人願意她出入敵營的。雖然雙方是結盟了,但哪怕是西靖皇帝這樣調侃一兩句,也無人不視作奇恥大辱。

  如今他去,大家心中反而滿意。

  等互相交換了盟書,確定沒有問題,慕容炎與簡煬各自返回。下巨船之時,風浪湧來,巨船略微搖晃。慕容炎剛剛伸出手準備攙扶左蒼狼,然而未曾觸及她,又收回。左蒼狼看出他不悅,說:“他有意相激,令陛下臨陣換人。陛下何必中他之計?”

  慕容炎說:“難道孤會猜不到他的意圖嗎?”左蒼狼不說話,慕容炎步上船,船身微晃向白河狼岸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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