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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聲清脆聲響,魘絲碎作一地晶瑩,而殿中傳出哀嚎,亂風胡亂刮出,遍地狼藉掀出百里,整座歸源宗寸草不遺。

  烈風因悲風扇而起,似也在哀聲嚎啕,想來悲風二字便是取自此。

  嘩啦一聲碎瓷,殿中卷出一道黑風,細看才知是密密麻麻的蟲,竟都是鐮齒翅螻。

  想來這些鐮齒翅螻此前被困在瓮中,此時才被放出。

  奉雲哀耗盡全力,雙耳嗡鳴不止,被迅風一撞,便好似斷線風箏那般盪了出去。

  桑沉草旋出劍氣抵擋,忙不疊奔身將奉雲哀攬個正著。她震出赤炎一掌,化開撲面勁風,隨即叼起蟲哨,冷笑著將之吹響。

  只是誰能想到,這歸源宗的宗主竟也會馭蟲,另一道哨音相伴而出。

  鐮齒翅螻忽而前行,忽而退卻,頓在原地躊躇不前。

  是了,既然此人知曉明月春,又豈會不懂得明月門的蟲術,這人……

  桑沉草靈光一現,古怪念頭浮上心尖,此人莫非是數十年前被大火燒得屍骨無存的楚絮?

  楚絮之死至今存疑,也正是因她,明月門才暴露行跡,被中原武林四處追殺。

  奉雲哀神志模糊,連話都無力說清,只能挨著桑沉草的肩,吃力地湊到她耳邊道:「此人肺腑入寒,已是動不能動,擒她。」

  桑沉草驀地吐出蟲哨,手中寂膽流火鑠金,借大風之勢,將鐮齒翅螻齊齊燒成灰燼。

  她攜奉雲哀直闖大殿,勢取殿中人項上人頭,只是在看見老嫗面上崎嶇的傷疤時,略微一滯。

  劍尖堪堪沒入老嫗的脖頸,血絲徐徐溢出。

  「楚絮。」桑沉草俯視著這跌坐在地上的老者,內心的暢快和鄙夷流於面上。

  這被燒得不人不鬼,又懂明月門諸般隱秘之人,不是楚絮還能是誰?

  楚絮周身顫抖,她低垂著頭看似是哭得哆嗦不已,實則竟是在笑。

  她身披烏袍,身上除了人形外,已與妖魔無異,許是燒壞了皮囊,顱頂上只有左半長出了發,好似剛從陰曹爬出來的惡鬼。

  「你害得明月門滅門,如今竟還痛恨?」桑沉草沒有收劍。

  楚絮笑得慘澹而猙獰,啞聲道:「換作是你,又當如何?」

  桑沉草哂道:「必不會成你這般,你自以為天下俱與你為敵,而你大仇得報,殊不知你是在與自己稱敵。」

  寒意果真入了楚絮的肺腑,她如今周身疲虛,已調不動半縷真氣,而因受到寂膽寒毒的侵蝕,她臉上甚至還結起了薄薄的冰霜。

  她的神色越發難看,得費上百般力氣,才能皺起眉頭。

  楚絮嘶聲道:「我與自己為敵?我、我——」

  「你的詭計已完全暴露,歸源宗離滅門,僅差毀去你這一根基。」桑沉草又將寂膽往前刺出一寸,逼得楚絮項上之血,越發汩汩而流。

  「我、我——」楚絮如鯁在喉,醜陋的眼通紅一片。

  「你與孫萋同輩,皆師從常枕厭,而問嵐心、奉容早不屬明月門,難不成……」桑沉草眯起雙目,眸色精亮刺痛人心,「你恨的其實是孫萋?」

  孫萋二字既出,楚絮那哽在喉頭的血一涌而出,嘩啦濺了一地。

  那噎在她喉中的餘下半句話,也終於得以吐露。

  楚絮喑啞道:「我豈會……誰也不敵?」

  是了,孫萋天資聰慧,稱得上曠世奇才,而明月門得以揚名江湖,有常枕厭不夠,萬萬還得算上孫萋。

  只是天下皆知明月門孫萋,卻鮮少聽聞那位叫楚絮的女子。

  與孫萋相比,楚絮的資質未免太過平庸,明明常枕厭樣樣都教,不偏倚任何一人,偏她樣樣不精。

  本就是常枕厭撿回來的孩子,以為自己拾得了幾分覬覦多年的溫暖關懷,不曾想常枕厭的目光,最後只落在那一人身上。

  她仰慕常枕厭,深愛常枕厭,卻又不得不痛恨常枕厭,不、不對,她還得恨孫萋,是孫萋搶走了她的明月!

  她不甘心啊,她明明也竭盡全力,怎一日比一日更技不如人?

  既然一切合該失去,起初又何必裝模作樣給她?

  楚絮神色淒楚,萬般不甘皆在眼中,她恨孫萋,恨明月門,亦恨世人。

  桑沉草傾身靠近,眸光刺一般杵在楚絮身上,她刁頑險惡,字字叩問:「你怨天尤人,又執迷不悟,明月門當年的火,是你故意放的?你想燒了孫萋是不是,不料未燒著孫萋的一根汗毛,反倒燒到了自己身上。」

  那日的火離奇詭譎,至今仍是江湖中的難解之謎,有人當作老天開眼,要將明月門削株掘根,故降天火以懲。

  但桑沉草慣來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她隨性自如,近要到妄自尊大的地步。

  楚絮不顧頸上之痛,緊緊捂住面龐,暴跳如雷道:「怎就燒不死她,是她反推我落入火坑,好在她和常枕厭一樣,都病死了!」

  被攬著的奉雲哀神色懨懨,疲重的眼皮微微睜開,聲輕卻寒,「那奉容何錯之有?」

  「她錯在,她是孫萋帶回去的,是孫萋教出來的,錯在她繼承了孫萋的衣缽,還博得天下人敬仰!」楚絮燒啞的喉嚨近乎扯到極致。

  「該死之人,分明是你。」奉雲哀欲要舉劍。

  桑沉草輕輕將孤心的劍尖挑開,看著楚絮繼續道:「你招攬逐日教的信徒,創辦歸源宗,如此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地謀划算計,就是為了你心底那瀉不下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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