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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要看她脖子?
程敬榮不但看了,他還將手湊了過去,妻子膚色白皙,如上等美玉,不知……
記憶深處忽然浮現大周氏臨死前痛苦的臉,程敬榮呼吸陡然重了,大周氏,那個女人,可知道她的兒子給他惹了多少麻煩?
理智盡毀,程敬榮猛地扯下謝氏腰帶,抬頭,望向chuáng頂他特意弄出來的橫樑。
大周氏那次是他沒把握好,這次,他一定不會讓謝氏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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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侯府。
程鈺含珠過來時,楚傾正在盯著阿洵蹲馬步,聽富貴說姑娘回來了,楚傾忍不住看了看天上的日頭。不對啊,入了五月後,程鈺休沐時雖然還會陪女兒回來,但都是日上三竿到,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要去接姐姐!”阿洵高興極了,撒腿往練武場外頭跑。
“站住!”楚傾冷聲喝道。
這一聲中氣十足,阿洵嚇得打了個哆嗦,乖乖停了下來。
楚傾繃著臉,指著兒子剛剛蹲馬步的地方道:“我讓你起來了嗎?繼續蹲著。”
阿洵瞅瞅那邊,小手悄悄攥衣裳,底氣不足地抗議道:“可我想去接姐姐……”
“那也得先問我行不行。”楚傾一口打斷兒子的撒嬌,又催了一遍。
阿洵不敢惹爹爹生氣,垂頭喪氣走了過去,兩條小短腿岔開,有模有樣地蹲馬步,雙手背在後面,瞅了爹爹一會兒才問道:“爹爹,姐姐來了,我想去接姐姐……”
楚傾肅容點點頭,“去吧。”
阿洵高興地叫了聲,撒腿跑了,沒看見身後的高大男人也笑了,笑容與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阿洵人小,穿著寬鬆的白色練功袍直接跑去了前院,瞧見正往裡走的姐姐表哥,興奮地朝姐姐跑了過去,想像以前那樣撲到姐姐懷裡。只是眼看距離姐姐就差幾步了,表哥突然上前一步,阿洵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已經被表哥高高舉了起來。
阿洵喜歡這樣玩,脆聲大笑。
程鈺dàng了小傢伙兩下就將人放了下去,按著他肩膀警告道:“姐姐肚子裡有阿洵的小外甥女了,以後只能輕輕摸,不能再用力撞上去,阿洵記住了嗎?”
阿洵沒聽明白,困惑地看向姐姐的肚子。
含珠笑著朝他招手,輕輕將阿洵的小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柔聲道:“姐姐這裡有小孩兒了,等她生出來,阿洵就要當舅舅了,這下懂了不?”
阿洵眨眨眼睛,又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姐姐的肚子,“小外甥女在哪兒?”表哥說是外甥女,他就學了外甥女。
“她現在還小,明年阿洵就能見到了。”含珠牽著弟弟繼續往裡走,一看阿洵的打扮就知道父子倆剛剛在練功夫,楚傾八成是去換衣服了,趁機又提醒阿洵往後不能再撲她。
阿洵乖乖點頭,姐姐說完了,他開始問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問題層出不窮,直到看見爹爹走過來了,阿洵立即往前面跑了幾步,朝爹爹大聲炫耀,“爹爹,姐姐肚子裡有小外甥女了,明年我就能當舅舅了!”
楚傾腳步一頓,目光投向女兒
含珠可以坦dàngdàng告訴阿洵這件喜事,在楚傾面前就害羞了,紅著臉低下頭。
女兒羞答答的,無疑印證了兒子的話,那一瞬楚傾忽然有種做夢似的感覺,月初還在擔心女兒身體是不是有隱疾,今兒個女兒就有孕了?
“嘿嘿,爹爹也笑了。”阿洵望著爹爹,見爹爹嘴角高高翹了起來,因為姐姐忘了剛剛他不聽話的事,小心肝徹底不怕了,轉身又往姐姐身邊跑。
“你站住,別撞了你姐姐!”楚傾正高興呢,瞧見兒子小牛.犢子似的往女兒那邊跑,嚇得背後冒汗,大聲喝道。夏姨娘懷孕時沒資格讓他憂心,妻子懷女兒那會兒與他鬧氣,他去了兩次總被她冷嘲熱諷,楚傾也就不自討沒趣,只命人小心伺候著。等妻子懷兒子時,兩人已經和好了,所以他知道怎麼照顧孕婦。
阿洵也知道啊,距離姐姐幾步時就停了下來,回頭朝爹爹道:“你看,我沒撞到姐姐!”
楚傾搖頭失笑,走到女兒跟前,儘量穩重地道:“何時知道的?請哪個郎中號的脈,都確定是女兒了?”月份大了太醫都不敢保證是男是女,女兒這最多一個月,女婿該不會請了個專門騙人的江湖郎中吧?
他狐疑地看了女婿一眼。
程鈺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反正楚傾總能挑出他的毛病,便沒回話。
含珠看著楚傾的衣袍,還有點不好意思呢,小聲解釋道:“剛剛才請戴先生看的,是兒是女我們也不知道,可我們都希望是女兒,就這樣喊她了。”
楚傾滿意地點點頭,“嗯,第一胎就生女兒吧,女兒懂事,往後能幫忙照顧弟弟妹妹,跟你一樣乖巧。好了,咱們進去說話,別在這兒站著,今兒個我不知qíng,往後菡菡不用再過來了,孩子生下來前我帶阿洵過去看你,等你坐完月子再回家多住幾個月。”
養胎重要,來回來去地別顛簸了女兒。
含珠聽了,看向程鈺。
程鈺示意她別急,進了廳堂才對楚傾道:“岳父,我想讓表妹在這邊養胎,一直住到明年坐完月子,不知岳父方不方便?”
楚傾第一反應就是咧嘴笑,只是嘴角才彎了一點,目光瞬間又冷了下來。盯著程鈺看了兩眼,起身道:“阿洵陪你姐姐說話,懷璧跟我走。”
阿洵有些茫然,目送表哥跟在爹爹身後出了門,他小聲問姐姐:“爹爹是不是又要訓表哥了?”
含珠笑笑,將男娃叫到身邊,告訴他她要回家住的事。阿洵太小,那些事不用他知。
翁婿倆很快就回來了,含珠暗暗打量,發現楚傾臉色不太好看。
下午程鈺走了,楚傾單獨問女兒,“菡菡別瞞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婿只說懷疑程敬榮會謀算女兒這一胎,卻不肯告訴他原因,他逼問不出來,只能跟女兒打聽。
含珠與程鈺商量過的,不告訴楚傾真相,畢竟那樣的父親那樣的經歷,程鈺告訴她是因為兩人是夫妻,而有些秘密,也只能對妻子說了。
她與程鈺說辭一樣,不肯揭程鈺的疤給楚傾看。楚傾又氣又急,想催女兒,嗓門剛大點,目光掃過女兒肚子,不得不憋了回去,最後氣道:“都不告訴我,那明年你也別回去了,孩子生下來就沒事了?菡菡我告訴你,這次你就是永遠都不跟我說話,他不給我個解釋,你也別想我再輕易把你們娘倆交給他!”
含珠知道他是認真的,但那畢竟是一年後的事,所以她乖乖的,希望能先消了他的氣。
楚傾又不傻,女兒都敢敷衍他了,氣得轉身就走,去前邊安排。
女兒養胎,有多東西要準備的,包括侯府侍衛。
那邊程鈺回到王府,不等程敬榮找他,他先過去見他。
程敬榮照舊在書房見的兒子,兒子一進屋,他打量了一番,淡淡道:“聽說你媳婦有孕了?”
程鈺面無表qíng嗯了聲,年後第一次正眼看他,看坐在書桌後他名義上的父親,“父王,您要當祖父了,您高興嗎?”?
☆、第150章
? 被人傷了,受傷的人要麼默默忍受,甘心或不甘心,要麼選擇報復,光明正大或暗中謀劃。
程鈺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如果下.毒害他不舉的人是旁人,程鈺會毫不心軟地殺了對方,可這個真兇,是他的父親。
這個父親,程鈺曾經敬重過依賴過信任過。
母親去世之前,程敬榮對他雖不如現在對鈞哥兒那麼好,但也會將他抱在腿上逗逗,也會親自檢查他的學業,也會帶他出門做客。程鈺六歲進宮去給二皇子定王當伴讀那年,他還捨不得這個家,夜裡還會想家裡的父母,直到母親突然走了,他印象里的家很快變了樣子。
什麼樣的人才能對至親下手?
程鈺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程敬榮能狠心斷了他的子嗣,他卻做不到因為這個理由弒父。倘若葛神醫告訴他他恢復不了了,程鈺或許會因為註定延續一生的仇恨報復回去,但他康復了,程鈺沒有恨,只有漠然。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的命是程敬榮給的,程敬榮親手讓他服下斷了他子嗣的毒的那一瞬,程鈺就不欠他的了。可惜前面那些年他被蒙在鼓裡毫不知qíng,對這個父親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奢望,發現真相後,那點奢望那點童年記憶徹底都消失了。
他不再將其視為父親,曾經服下的毒,就當是還了程敬榮生他的恩,但以後程敬榮再敢對他對他的妻兒不利,哪怕沒有成功,哪怕只是一點點添堵算計,他也會原原本本分毫不差地報復回去。
但程鈺高估了自己,看著程敬榮像往常一樣淡然地坐在那兒,他沒忍住,諷刺了一句。
你不是想要我斷子絕孫嗎?現在我有了子嗣,你是不是很高興,高興到想再下次藥?
諷刺完了,程鈺以為自己會有一種報復的快.感,但他沒有,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靜。
剛剛那句諷刺,才是他對程敬榮最後的在意。
不在意了,他就像面對一個陌生人,冷漠地看著程敬榮。
兒子與平時一樣面無表qíng,目光清冷,程敬榮在他臉上看不出歡喜看不出因為有了子嗣對父親的炫耀邀功,也沒看出一點點怨恨仇視,突然不懂兒子為何要問他高興不高興。
那也不重要。
程敬榮沒做過慈父,現在也不會因為心裡的謀劃與兒子虛與委蛇,他不喜歡楚菡這個兒媳婦,兒子清清楚楚。
“既然有喜了,往後你精心照顧著,畢竟是咱們家第一個孫輩。”程敬榮不冷不熱地囑咐道。
男人掩飾的天衣無fèng,好像他從來沒有做過斷他子嗣的事,好像他對妻子腹中的孩子毫不在意,程鈺笑了笑,陪他虛與委蛇道:“父王放心,剛剛岳父得知表妹有喜,十分高興,恰好他一位道長友人遠遊進京,在侯府做客,岳父便請那位道長替表妹占了一卦,卦上說侯府風水最適合表妹養胎,岳父聞言做主,說是等明年孩子生下來了,再讓表妹與我回來。”
程敬榮正要端起茶碗,聞言抬眼,目光如刀,“你再說一遍?”
程鈺平平靜靜地重複道:“那位道長仙風道骨,我覺得他的話有理有據很是可信,便同意了岳父的決定,先讓表妹在侯府養胎,明年坐完月子再……”
“住口!”
程敬榮怒吼一聲,抓起茶碗朝孽子砸了過去,“你去京城挨家挨戶的看看,看看有幾家兒媳婦是回娘家養胎的!我們程家是少她吃穿還是虧待她了?不用她孝敬公婆不用她晨昏定省,她不感恩戴德竟然變本加厲要回娘家養胎?你滾,馬上接她回來,她若不回來,我進宮去見皇上,這樣的兒媳婦我們程家伺候不起!她真不想做程家的兒媳婦,我成全她,這就將休書送過去!”
別以為皇上賜婚他就沒辦法動楚菡,楚菡藐視靜王府,便是藐視皇威,他不信明德帝會縱容楚傾父女如此胡鬧。只有這個兒子蠢到了極點,楚菡想留在侯府養胎,定是想常常與jian.夫私會,兒子這個蠢貨,居然什麼都聽她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