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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想吃,高興地把姐姐托著的碟子往那邊推,要接。

  含珠拿他沒辦法,接了。

  周文嘉眼裡多了光彩,憨笑兩聲,也開始吃。他沒姑娘們那麼秀氣,直接抓著地瓜啃,嘴角碰到殘留的地瓜皮,黑了一塊兒。

  阿洵咯咯笑,冷不丁被周文嘉在臉上按了個兒手印,周文嘉還故意逗他:“阿洵真黑,真醜!四喜快拿鏡子來給阿洵照照!”

  阿洵最怕丑了,急得問姐姐:“丑嗎?”

  含珠忍笑搖頭:“一點都不醜。”繼續用銀勺舀地瓜餵他,暫且沒有幫阿洵擦臉,這樣玩玩鬧鬧的也挺有趣的。

  阿洵張嘴接甜甜的地瓜,大眼睛狐疑地盯著周文嘉。

  凝珠偷偷地笑,周文嘉瞅瞅她,忽的又在妹妹臉上抹了一下。

  “啊!”凝珠驚叫一聲,她沒阿洵那麼好糊弄,知道這樣有多滑稽,趕緊拿出帕子使勁兒擦臉,擦了幾下問姐姐,“還有嗎?”

  “有!”阿洵壞笑著答,只知道別人丑,忘了自己還沒擦臉呢。

  凝珠看向周文嘉,杏眼圓瞪,“二哥欺負人!”

  周文嘉一臉理直氣壯:“誰家哥哥不欺負妹妹?欺負說明二哥喜歡你,不喜歡的才懶著搭理……”說完意識到這話容易讓沒被他欺負的表妹誤會,急忙看向含珠,卻見她瞧著妹妹笑呢。周文嘉也不知哪來的膽子,一不做二不休,飛速出手,食指在含珠細細白白的臉蛋上抹了一下。

  含珠吃了一驚,回神時就見凝珠已經追著周文嘉跑起來了,周文嘉以為凝珠怕雪,在屋裡躲了會兒就跑到了院子裡,卻不知凝珠早就想去雪地里走走了,此時趁機忽視姐姐的勸說,抓著地瓜皮追了出去。

  阿洵好熱鬧,從姐姐懷裡跳下去,走到門口目不轉睛地看哥哥姐姐鬧。

  含珠搖搖頭,放下碟子,示意如意看著阿洵別叫他出去,她去了內室。屋裡備著一壺熱水,含珠往巾子上倒了點,怕自己也擦不乾淨,坐到梳妝鏡前仔細擦拭,連帶嘴唇也擦了。補了點香膏,含珠拿著巾子去了外頭,剛跨進堂屋,阿洵突然白著臉從門口跑了過來,緊緊抱住她大腿,“侯爺來了!”

  卻是楚菡曾經教過他,私底下不許他喊楚傾爹爹。

  含珠臉也白了,僵在那兒,一時不知該怎麼做。她怕楚傾,怕這個方氏口中寵妾滅妻的男人,怕楚傾一眼認出她不是他女兒,怕可能會有的後果。

  門外是靴子踩在積雪上的嘎吱腳步聲,含珠聽到方氏不滿的斥責,下一刻,門前陡然一暗,緊接著邁進來一個身穿戰甲的男人。

  含珠視線凝在了那雙沾了雪的靴子上,身體僵硬,不敢往上看。阿洵更是躲到了姐姐身後,小手緊緊攥著姐姐的裙子,眼睛盯著姐姐裙子上淡紫色的蘭葉,一動不動,仿佛他不動,又壞又凶的爹爹就不會看到他。

  楚傾則停在了門口,寒眸緊緊盯著幾步之外的長女。

  將近一年不見,女兒長高了,更好看了,人還是那麼瘦,風一吹就倒似的。再看她白著臉僵立的模樣,楚傾微微眯了眯眼睛。

  以前女兒看到他,面冷如霜,眼裡含恨,好像他不是她爹,而是她的殺父仇人。若是父女倆無意撞到,女兒遠遠就會換條道走,若他有事去找她,女兒必會冷笑,問他過來做什麼。

  這會兒女兒哪像那隻渾身布滿刺的刺蝟?分明是被嚇呆的兔子,不敢看他。

  真不記得了嗎?

  楚傾大步走了過去。

  方氏想要跟上,周寅搖搖頭攔住她,方氏也明白自己進去沒有什麼用,就跟丈夫一起守在門口。跟丈夫的無奈相比,她更是提心弔膽,憂心忡忡看著楚傾停在含珠身前,擋住了姐弟身影。

  夫妻倆身後,周文嘉想進來,被周文庭攔住,凝珠被大哥牽著,透過長輩間的空隙看裡面。

  “認得我嗎?”楚傾低頭看女兒。

  含珠心頭一跳。

  後面阿洵越發抱緊了她,想到自己還得護著這個弟弟,想到院子裡的妹妹,含珠鼓足勇氣抬起頭,終於看清了這個她以後得喊父親的男人。

  看清了,又愣住了。

  方氏說阿洵長得像父親,再聽方氏對楚傾的描述,含珠就知道楚傾容貌出眾,可出眾的男人,含珠見過不少。自家爹爹溫潤謙和,雖然常年咳嗽,那張臉無疑是俊美出塵的。單看外表,顧衡也是個翩翩佳公子,這邊周文庭兄弟一個溫文爾雅,一個慡朗愛笑,各有千秋,更不用說程鈺那等冷漠謫仙般的人物。

  但他們都比不上楚傾,就算楚傾左臉上有道淺淺的細長傷疤,幾個男人站在一起,楚傾依然是最奪人視線的。論俊美,程鈺或許能與楚傾一較高低,但……

  氣度略遜一籌。

  年過三旬的楚傾,個頭比程鈺高,肩膀比程鈺寬,站在身前如同山嶽,讓她連躲避的念頭都生不出。而楚傾的冷,與程鈺也不同,程鈺的霸道表現在行事上,不開口的時候,冷得拒人千里。楚傾則冷的張揚,霸道都寫在臉上,明明白白告訴旁人,別與他作對。

  楚傾耐心地給她打量,等她收回視線,他又問了一遍,“還記得嗎?”

  含珠搖搖頭,捏捏手裡的巾子,低聲道:“不記得了。”

  楚傾並不意外,因為女兒剛剛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跟女兒打交道不多,但他很清楚女兒的脾氣,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就是想裝神弄鬼騙他,她也沒那麼深的心機,沒有如此爐火純青的騙人本事。

  “那你可知我是誰?”

  含珠咬咬唇,沒有裝糊塗,看著男人身上的戰甲道:“父親。”

  雖不是最親昵的爹爹,但父親二字,也是妻子亡故後女兒第一次喊他。

  楚傾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兒,掃一眼聚在門口的眾人,他抬腳往裡走。進去時瞥見小兒子抱著姐姐大腿轉圈躲他,楚傾想逮他出來,又記起年初他啟程去遼東前qiáng抱阿洵卻把阿洵嚇哭的那次,不想讓周寅夫妻囉嗦,楚傾暫且沒理小兒子,吩咐含珠隨他進去。

  身後門帘落下,含珠本能地看向方氏。

  方氏鼓勵地點頭,不論早晚,這一步總要跨出去的。

  無路可退,含珠蹲了下去,幫阿洵擦掉臉上的黑手印,小聲安撫,“阿洵不怕,姐姐在呢。”

  阿洵什麼都沒說,只撲到了姐姐懷裡。

  含珠拍拍他的小肩膀,將巾子遞給如意拿著,她深深吸了口氣,牽著阿洵進屋去了。

  楚傾坐在椅子上看她們姐弟,指著身前他早就擺好的椅子道:“坐。”

  含珠就抱著阿洵走了過去,讓阿洵坐她腿上,面朝楚傾。阿洵一眼都不敢看對面的男人,轉過身跨坐在姐姐腿上,雙手緊緊抱住姐姐,小腦袋埋在姐姐懷裡,ròu呼呼的一團,看得楚傾忍不住想捉他出來。

  不過看看對面乖乖坐著的女兒,楚傾心qíng不錯。

  他讓她坐過來她就真坐了,女兒何時這麼聽話過?

  剛要詢問女兒傷勢,門帘微動,楚傾皺眉看過去,就見一隻黑黑的小狗崽兒鑽了進來,看到他後慢慢站住了。一人一狗對視片刻,黑黑又圓又大的狗眼睛裡浮現類似害怕的qíng緒,搖搖尾巴,沒出息地又鑽了出去。

  含珠看在眼裡,莫名地沒那麼怕了。

  額前劉海忽的被人挑起,含珠震驚要躲,楚傾眼疾手快扣住她肩膀,不悅道:“給我看看。”

  含珠僵住,父親看女兒傷勢,她是沒有理由躲。

  她不再抗拒,楚傾很是滿意,目光從小姑娘發顫的眼睫上移開,看她額頭,光潔瑩潤,沒有傷疤。楚傾微微吃驚,皺眉問道:“磕了哪邊?”

  含珠垂著眼帘答:“右邊。”

  “好得倒挺快。”楚傾按了按女兒右邊額頭,跟郎中一樣。

  含珠早有準備,輕聲解釋道:“剛摔的時候腫得厲害,養了幾天就消了。”

  挨得近,姑娘家聲音軟軟濡濡,很是好聽,楚傾神qíng越發柔和,倒沒有詫異女兒聲音的變化。十一二歲的年紀,少年們聲音會變,小姑娘的也會有變化,天天在一起或許察覺不出來,他都快一年沒見女兒了……

  他收回手,“現在還疼嗎?”

  含珠搖搖頭,“不疼了。”

  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乖順極了。

  楚傾突然覺得,女兒忘了以前的事挺好的。妻子心胸狹窄,人也糊塗,大人們不合,她何必把女兒教得恨他如仇人?前年妻子終於想通了,他也重新給了她妻子的體面,與女兒的關係略有緩和,沒想妻子又難產。

  楚傾不會專寵任何人,但那是他親自求娶的妻子,他看重她跟孩子,產婆都是他親自挑出來的,妻子日常飲食起居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小心,也不會出事。事後他也派人查過了,根本沒有人動手腳,妻子就是難產。

  女人生孩子出事的多了,女兒偏要說是夏姨娘害的,周寅夫妻也信了女兒的話,上門讓他給妻子一個交待。楚傾不屑一顧,直接將人攆了出去。真是夏姨娘做的,他第一個要了她的命,不是她做的,他也不會隨隨便便讓她蒙冤而死。

  沒人能威脅他。

  他的女兒也不能。女兒不待見他,他安排好辱母照顧阿洵後也就不去惹她煩,只派人盯著,別叫她出事,其他的她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至於阿洵,女兒非要放在眼前才放心,楚傾也隨她,打算等阿洵四歲後他再親自教養。

  誰曾想外出一年,安排保護女兒的侍衛沒派上用場,讓他的女兒差點摔死,連怎麼摔的都不知。

  那樣的廢物,他留著他的命有何用?

  “你放心,爹爹不會再讓你出事了。”楚傾摸了摸女兒腦袋,低聲保證道。

  女兒忘了前塵往事,也忘了那麼多年對他的恨,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他再弄得父女反目,他自己都鄙夷自己。

  被一個陌生男人摸腦袋,含珠彆扭極了。楚傾若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含珠沒啥不自在的,可楚傾才三十多啊,兩人非親非故,偏偏在他眼裡,她是他的女兒。

  含珠努力把楚傾想成自己的父親,但她的臉還是慢慢紅了。

  楚傾暗道有趣,記起她那聲父親,他哄小孩子似的道:“叫父親生分,往後還是喊爹爹吧。”兒子長大了不適合撒嬌,要改口喊父親,女兒一直都嬌滴滴的,就該喊爹爹。

  含珠無法拒絕,勉qiáng答應。

  楚傾得寸進尺,“現在就喊一聲給我聽聽,爹爹在外面領兵打仗,得了空就想你們姐倆。”

  這話一說出來,楚傾自己都愣住了。

  他有那麼多女人,但甜言蜜語,他只對妻子說過,還是剛成親那會兒,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他願意哄她,後來兩人冷了下來,他就再也沒說過。至於夏姨娘跟那些鶯鶯燕燕他記不得名字的,楚傾一句都沒說,因為她們在他眼裡都是奴,她們不配。

  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只心甘qíng願哄女兒,哄肯親近他的女兒。

  次女楚蔓招人疼,他常常哄她,長女見面就甩他冷臉,楚傾看在父女關係上縱容她出言不敬,哪裡會有心思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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