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不能讓自己停下來。

  四年內,他要走進議會大廈,接著,他要走進夏廳。也許八年還不夠,也許等伊文卸任後,莫歷還會在任幾年,但早晚,他會走進那裡,用畢生的心力,去守護他對那個人的承諾。

  為此,他計劃了卡拉頓之行。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完成最後一件事。

  參加鍾長訣的葬禮。

  為了紀念這位元勛,夏廳舉辦了最高規格的國葬。

  在那一天,全國降半旗,所有教堂、公園和軍事基地,都舉行了悼念儀式。

  國家元首、政府官員和軍隊高層悉數出席,軍樂隊演奏、儀仗隊列隊、禮炮鳴放。

  在黑壓壓的低頭默哀中,蓋著國旗的棺槨由儀仗隊護送,緩緩進入國家公墓。墓園對外開放,所有公眾都可以拜訪、敬獻花圈,表示哀悼。

  沒有人知道,這座棺槨里的骨灰,並非是卡拉頓教堂中的那個人,而是真正的鐘長訣。

  在死去五年後,他終於入土為安。

  而這五年裡代替他的、沒有姓名的鬼魅,無人知曉,也無人悼念。

  在這場葬禮中,唯一屬於這個鬼魅的,就是落棺前的悼詞。

  這份悼詞,由他生前唯一的愛人撰寫,通過幾十個媒體的鏡頭,廣播到全國各地。

  謙卑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將到達天堂的國度。

  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受到安慰。

  溫柔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將承繼地土。

  對真理如饑似渴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滿足。

  憐憫別人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被憐憫。

  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與神會面。

  創造和平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被稱為神的兒子。

  作者有話說:

  最後一段悼詞出自Matthew(馬太福音)5章-登山寶訓

  第96章 同類

  江念晚回到了卡拉頓。

  他現在和軍隊無關,自然不能再住在營房。於是,他只是回去了一次,收拾了一下東西。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那個人的生活乏善可陳,無論在卡拉頓,還是在里蘭,住所里,除了軍方配備的家具,個人物品近乎於無,只有幾套四季的衣服。

  可這些衣服,也不能說是那個人的。畢竟,它們貼合的是鍾長訣的身材。

  江念晚還是把它們折好,放在箱子裡。他不擅長收納,總是沒法好好利用箱子的空間,無論如何歸置,衣服還是不能完全塞進去。

  他想起戈壁之戰前夕,他去伊文家時,那個人為他收拾的行李。

  如果那個人還在……

  他打斷念頭,把溢出的衣服抱起來,打算重新歸置箱子。可不知為什麼,拿起來的那一刻,他忽然失去了力氣。

  他癱軟下來,跪坐在箱子前面,抱著衣服,眼淚簌簌地落下來,打濕了衣料。

  他連一個紀念品都找不到。

  那些勳章、集體照、槍枝,都刻著鍾長訣的印記,那個人用死來擺脫的身份,他不能留下來。

  可刨除這些,那個人還留下了什麼?

  他是連名字都無人知曉的一縷塵埃,在死去的一刻,就被歷史抹去了。

  江念晚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等他終於緩過來,撐著箱子想站起來時,腿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

  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失去平衡的一剎那,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扶住了他。

  祁染的眼珠緩慢往上移,看清來人的臉之後,甩開了對方:「你來幹什麼?」

  卡明斯沒有再試圖攙扶他,西裝筆挺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連日奔波的疲憊。作為幕僚長,他要處理的事務太多了。

  不過,他還是特地抽出空來,看望這位老朋友。

  他料想到005的死會給對方很大打擊,但沒想到嚴重到這種程度。

  卡明斯望著遊魂一樣的新顧問,也不知是真的察覺不到對方的失神,還是因為積憤去故意刺痛他。

  卡明斯抱著手臂,輕描淡寫地說:「你再造一個出來不就好了嗎?」

  江念晚摺疊衣物的手頓住了。

  「他是用鍾長訣的數據堆疊起來的人格,」卡明斯說,「你真這麼想他的話,再照著做一個差不多的,不就行了嗎?」

  江念晚以為,自那場大火後,他的情緒已經凍結,再沒有什麼能激怒他。然而,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怒火從心底噴發出來。他倏地站起身,走到卡明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懂什麼?」

  卡明斯望著他,自實驗室爆炸以來,他還沒見他這樣憤怒過。

  「他是獨一無二的,」江念晚說,「他不是鍾長訣,不是0和1堆疊起來的數字,不是世間任何人。就算我創造出再相似的人格,也終究不是他。」

  卡明斯陷入了沉默。他一直以為,江念晚對005的愛來自移情,如今看來卻不然。

  這個人知道自己愛上的是機械,是拼湊出來的零件,是人為創造出來的靈魂,可他依舊覺得它不可複製,依舊把它當做唯一的愛人。

  江念晚掃了他一眼,轉過身,把箱子合上。

  「你來找我幹什麼?」他問,「總不至於是單純關心我吧?」

  卡明斯盯了江念晚半晌,心中五味雜陳。

  江念晚從來不相信他的感情,他所做的任何事,在對方眼中,都摻雜著利己的成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