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第266章 番外之青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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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自己看過了太多青樓里的魚水之歡,此生必然不會愛上任何人,然而這終究只是我以為,十七歲時,我終是愛上一個男子。

  南域四百七十五年,九月十五日黃昏。

  暮色緩緩襲來,天子腳下的古老長街里,燈火闌珊、千家萬盞。

  南康河畔的歌樓酒館開始了夜夜笙簫、歡飲達旦,而今夜的南康河畔,註定比往日更加喧囂。

  九月十五日夜,臨陽城第一煙花之地萬花樓大選花魁,而我莫青薔,便成為他們選中的花魁。

  這一夜萬花樓里千金一擲,出價最高者可成為我的入幕之賓。

  萬花樓里,張燈結彩般裝飾的富麗堂皇。

  大堂里的客人,有身著華服的王公貴族和富豪商人,也有身著素衣的平民百姓,所有人都想要一睹我這個花魁的風姿,更想成為我的入幕之賓。

  我在房間裡聽著樓下的喧譁和調笑,忽然感覺到極度的厭惡。

  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我抬眼,看見了我相依為命的遙華妹妹。

  「青薔姐姐,」她撲入我的懷裡,眼眶像小兔子眼睛一樣紅,「那麼多達官貴人、富商豪俠都喜歡你,他們想為你贖身,你為什麼不願意呢?」

  「風塵之地的愛情,不過是魚水之歡。」我撫摸著我這個即便是身處青樓卻仍然單純明媚的傻妹妹的如瀑長發,緩緩笑道:「遙華,姐姐想在這裡陪著你,我們相依為命。」

  胸前的衣襟似乎濕了,我莞爾一笑,這個單純的孩子,哭了麼?

  我將她哄回了自己的房間,才斂下了笑臉。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穿著水湖藍色澤的有著細碎花邊的長裙,三千青絲被隨意挽了髻用三支金簪固定住,淺黑的眉,如桃花一般狹長的眼瞳,眼瞳溫潤中卻帶著一抹惆悵,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巴掌大小的瓜子臉兒沒有一絲暇疵,端端然的,算得上是一個美人。

  房間外媽媽已經派人催促了,我苦澀的笑了笑,終是抱起了琵琶。

  我抱著琵琶走下樓,樓下霎時響起鋪天蓋地的喧譁和調笑,以及叫好聲。

  在這些我厭惡的目光里,我走上高台,撥動琵琶。

  彈奏的是遙華慣愛唱的《秦淮河》的曲子,裡面帶著淺淺的涼意和哀傷。

  彈奏完之後我回到房間,等待著那個即將成為我入幕之賓的人。

  到了半夜之時,房門終是被推開了。

  我轉臉,看到了一個帶著銀白色面具的男子,他穿著紅如血色的袍子,顯得瀟狂而魅惑,即便是無法看見他的臉,我仍然能夠感受得到他身上一股逼迫性的傲氣和尊貴。

  我微微欠身,終是卑躬屈膝道:「公子安好。」

  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低沉而魅惑的笑聲,似是帶了點慵懶。

  他伸手拿下銀白色面具,露出了一張似笑非笑的精緻臉龐,眉眼之間透著一種傾覆天下的傲氣和鋒銳,卻不過是十八。九歲的樣子,尚未完全脫離少年的青澀。

  我很少看見有男子會穿著紅如血色般的華裳,然而這個男子穿著這樣紅如血色般的衣裳,卻硬生生的讓女子失色三分。

  他坐下了,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然後卻笑著讓我坐下,像一個招待客人的主人似的。

  我坐在他對面,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的問道:「青薔姑娘可知,煙花之地的好處除了魚水之歡,還有一個絕佳的好處。」

  他這話讓我微微愣了愣,我甚至覺得這個男子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這一瞬間,我的內心告訴我,這個男子很危險。

  我斂下眉眼柔柔一笑,「青薔愚昧,請公子示下。」

  「煙花之地,消息必是最為靈通的。」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茶杯,骨節清明。

  我的內心微微一動,這個男子絕不是為了成為我的入幕之賓而千金一擲。

  「公子說的這個,青薔不懂。」

  他勾了勾唇,又魅惑的笑了起來,「本王想要在這萬花樓的女子中發展一個女探子,她可以為本王收集、打探臨陽城內各種各樣的消息,而青薔姑娘,是本王最為中意的人。」

  我赫然一怔,這個男子竟然是王爺。

  聽說皇上最為寵愛的皇子有兩位,其中名震天下的翼王軒轅傲極愛穿大紅袍子,這個紅衣男子,便是翼王麼?

  「青薔姑娘意下如何?」

  「青薔愚鈍,恐怕無法替王爺做好這些事情。」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遠離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一旦靠近便會萬劫不復。

  「可本王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青薔只想平平淡淡……」然而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我竟無法繼續說下去。

  他站起身來,唇邊帶著慵懶無害的笑意,「本王給青薔姑娘半個時辰考慮,半個時辰後本王要聽到你的答案。」

  他拿起桌上銀白色的面具戴在臉上,快要走到門口時卻停下了腳步。

  「本王猜,青薔姑娘雖然表面柔弱,可骨子裡想來必是倔強高傲的。」他轉身看著我。

  「煙花之地的女子,早已沒有什麼高傲可言。」我的內心越來越覺得害怕。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青薔姑娘被選為花魁,想必老鴇為了賺錢是不會同意青薔姑娘做一個清倌人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青樓里的媽媽,哪個不是利慾薰心的。

  我也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逼迫著賣身,可正如這位尊貴的王爺所言,縱然我只是個青樓女子,內心卻依然有著自己的高傲。

  若是真到了被迫賣身的那一天,我想,我寧願咬舌自盡。

  「為本王效命,本王自會庇護著你。」他邪肆的笑了起來,笑容裡帶著勢在必得的自信,「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條路便是你當本王今日什麼也沒說,你繼續做你的花魁,日後忍受著千人騎萬人枕的屈辱;第二條路便是為本王效命,本王可以庇護著你做一個清倌人,也可以在幾年後為你贖身,讓你找個好男人嫁了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這樣的笑意盈盈,我看了卻覺得害怕。

  他勾唇笑了起來,意氣風發的走了出去,紅裳似血、邪肆瀟狂。

  我跌坐在地上,覺得自己惹上了一個的惡魔。

  他給我的兩個選擇,我一個也不想選。

  可我終究活在現實里,我終究是要選擇的。

  半個時辰後他來了,我卻是仍然跌坐在地上。

  他斂了笑意,伸手勾起我的下顎,「可想好了?」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才發覺他的眼睛特別漂亮,狹長如桃花一般。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眼睛裡,悲喜難辨、晦暗不明。

  我終是斂下目光,卑微到塵埃般的回答,「想好了。」

  收回手,他便魅惑的笑了起來,「很好,從此以後,本王便是你的主上。」

  他是這樣的自信且驕傲,我還沒有回答他,他卻已經知道我的答案。

  他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待我臣服的語言。

  「主上……」我垂下頭,如他所願。

  他滿意的笑了,笑意低低沉沉的從喉嚨里逸出,帶著一抹詭秘。

  「怎麼來到萬花樓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只能如實回答:「家境貧寒,被父母賣到了萬花樓。」

  「可怨父母?」

  「不怨。」

  「不怨?」他笑了笑,似來了興致,「怎會不怨?」

  「那時候家境貧寒,父母養不起我,便將我賣到了這裡,若不將我賣到這裡,我就餓死了。」

  「父母可還在人世?」

  我搖搖頭,「不知道,自他們將我賣到這裡後,我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

  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漫不經心的問:「萬花樓里,你同誰最為親近?」

  我微微一怔。

  「我生性孤僻,在萬花樓里沒有什麼親近的人。」

  他挑了挑眉,「沒有?」

  我知道自己不該在他面前撒謊,可為了不將遙華牽扯進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回答:「沒有。」

  然而下一瞬間,我被他猛地拽了起來,他將我壓在桌子上,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上傳來了鑽心般的疼痛。

  他捏斷了我的右手手骨,我的手腕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左彎曲著。

  鑽心般的疼痛讓我的眼淚從眼眶裡逸了出來,我抬眼,看到了他目光里陰狠的殺意。

  「阿莫,」他冷森森的笑了起來,「這便是對我撒謊的後果。」

  我終於知道,他調查過我,他問我這些話的目的,不過是要試探我的忠心。

  可笑我不想將遙華牽扯進來而欺騙他,他卻如一個權掌天下的帝王,一早就將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若是再有下一次,」他的目光殘忍而嗜血,「阿莫,我會殺了你最在意的人,遙華。」

  他看著我恐懼害怕的眼神,卻是滿意的笑了起來。

  他鬆開我的手,戴上銀白色面具,離開了。

  我抱著雙膝哭泣,任憑手腕疼的止不住的顫抖。

  我終於知道,他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我將萬劫不復。

  即便我萬劫不復也沒有關係,可我的遙華,這個單純的孩子,我只願她能夠無憂無慮的活著。

  從這以後,我總是會被噩夢驚醒,我總是夢見他殘忍又嗜血的目光,他冷森森的笑著說:「阿莫,我會殺了你最在意的人,遙華。」

  我被噩夢驚醒,抱著被子哭泣,一直到天亮。

  一個月之後,他又來了一次萬花樓。

  他問我我在萬花樓里得到的各種各樣的消息,我將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他似乎很滿意。

  末了他下達了一個任務給我,他要我迷惑一個朝廷重臣,他想要將這個朝廷重臣收為己用。

  自然,我為他完成了這個任務,他很高興。

  然後他去了蒼焰關,帶兵駐守在那風沙蔓延的地方。

  很奇怪的是,在他走後不久,我開始想念他。

  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他慵懶魅惑的模樣;他陰狠嗜血的模樣……有關於他的一切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以為自己看過了太多青樓里的魚水之歡,此生必然不會愛上任何人,然而這終究只是我以為,我終是愛上這樣一個瀟狂魅惑卻又陰狠鋒銳的男子。

  我站在窗前,將目光越過房屋綠柳、越過千家萬戶看著皇宮的東邊,那裡有他的翼王府。

  有一次他剛回到臨陽城的那一夜,便跑來了萬花樓。

  那時候已經深夜,我被敲窗聲驚醒,打開窗戶,看見滿身酒氣的他。

  他沒有戴銀白色面具,想是怕別人認出來,竟選擇了爬窗戶。

  他跳進來,懷裡抱著一壇女兒紅,大口大口地灌酒讓他的衣襟都濕透了。

  我扶著搖搖晃晃的他坐下,他卻是喝的眸眼恍惚,有些神志不清。

  他這樣的模樣,少了平日的邪肆陰狠,分分明明的褪去了鋒芒畢露,添了幾縷孩子氣。

  我雖有些害怕他,但以往卻從未聽他罵過不雅的髒話,而今日,從他斷斷續續的話里,我還是聽出了他在罵一個人。

  他用不雅的髒話罵了安王軒轅尊,然而他的語氣,卻並不像外面傳言的那樣說他有多恨安王,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像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惹了他生氣,他不高興了便說出這些不雅的髒話發泄一般。

  他醉了,卻仍然念叨著,「軒轅尊,我會親手殺了你。」

  這話他說了很多遍,有時候是帶著一股子的狠勁和殺意的,有時候卻又帶著一絲悵惘迷茫。

  我知道他素是喜怒難測,便不敢輕易接話,只是恍然覺得,或許這個人並不恨安王,他只是在意安王罷!

  我將他扶起來,讓他躺在了床上。

  我想著便讓他好好睡一覺,睡一覺起來,就什麼都釋然了。

  今夜我可以去遙華那裡睡,可我剛要走,他卻拉住了我的手。

  他將我拽到了床上,死死的壓住了我的身體扣住了我的雙手,他將我的衣服撕開,俯下身強取豪奪。

  我抬眼看他,卻發覺他的眸子裡除了情。欲之外,還有一絲晦暗不明的痛苦。

  他徹底的醉了。

  我知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終究是愛著他的,即便他的心裡我什麼都算不上,我卻仍然放任了他的強取豪奪。

  第二天一早,我醒過來,他仍然在睡夢裡。

  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腕,那顆守宮砂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轉眼看著睡夢中的他,斂去了往日的鋒芒和陰狠,他像個孩子一樣。

  或許等到他醒過來,他並不願意正視昨夜的歡好,所以我穿上衣服,默默的離開了房間。

  我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他或許知道他昨夜的強取豪奪,也或許不知道。

  然而不論他知不知道,這都沒有什麼意義,因為我在他心裡,什麼都算不上。

  後來,他說有人在暗中調查我和他的關係。

  他讓我謹慎些,說他以後可能不來萬花樓了,會另外派人來與我接頭。

  我想,他不來也是好的,或許可以斷絕我對他的那些感情。

  七月中旬的時候,西域派遣使臣來我南域商談議和之事。

  那時候,我終於聽到了皇上為他賜婚的消息。

  以後會成為翼王妃的女子,會成為他妻子的女子,是顧丞相的女兒,溫婉大方、賢淑善解的顧小姐顧淺妝。

  我多多少少明白,其實他是在利用顧家大小姐,他想要得到顧丞相的支持。

  然而我無法確定,除了利用顧家大小姐之外,他是不是也是喜歡著那樣一個溫柔善解、眉目如畫的女子。

  這時候我也恍然明白,斷絕我對他的感情,哪裡會是他不來萬花樓我就能斷絕的?

  我知道他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於我而言仿若神祗一般,可望而不可求。

  他仿若神祗,我卻只是一個卑微到塵埃里的青樓女子,又哪裡敢奢望他的愛情?

  我知道自己不該哭的,可我終究淚如雨下。

  然而淚如雨下又有什麼用呢?

  我終歸是要擦去淚水,畫好最美麗的妝容,為那些不同身份的客人彈一曲琵琶、跳一段長袖。

  即便卑微到塵埃里,卻仍然要活下去。

  某一日,樓里的客人們都在談論著一個小道消息。

  顧家大小姐真是溫婉賢淑,炎炎夏日裡竟親手為翼王爺做了解暑的綠豆湯送去,咱們的翼王爺真是好福氣。

  我站在窗前,將目光越過房屋綠柳、越過千家萬戶看著皇宮的東邊。

  他的翼王府里,顧家大小姐是不是親手拿起湯勺給他餵著綠豆湯?他是不是看著她的眉目如畫,笑意盈盈的將勺中的綠豆湯喝下?

  想來,必是襄王有夢,神女亦有心罷!

  他日大婚,必然也是琴瑟和鳴了。

  第二年三月,他終於成了南域新君。

  七月的時候,遙華忽然染上了怪病。

  八月,我失去了她。

  這個單純而明媚的孩子,同我相依為命的孩子,她才十八歲,可我終究還是失去了她。

  遙華死的那一夜,天上的月亮特別圓,特別圓。

  她在我的懷裡,說出了她的臨終遺言。

  「姐姐,你別哭了,別哭了。咳……咳咳……姐姐,我的這一生雖然很短,可是我卻很知足,我知道了愛一個人的痛苦,也知道了愛一個人的快樂,這對於我這樣的風塵之人來說,真的很知足了。」

  「我的這一生,只在乎著你和他,所以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著,別讓人欺負了你。咳……咳……至於他……他……姐姐,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可大家都說他去關外攻打安錦國了,可他家破兵少的,該有多危險?」

  「咳……咳……咳咳……姐姐,你當初說他不來看看我是不願我飛蛾撲火,他不想我越陷越深,你說他若是給了我希望或許才是最殘忍的,可是姐姐你知道麼,咳……咳咳……我寧願他不愛我卻時常來萬花樓聽我唱唱曲兒也好,那樣的話我還可以看到他……可他不來看我、躲著我,我卻是連見他一面也不能夠……那些曲子,我再也不能夠唱給他聽了。」

  「咳咳……姐姐,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呢?我快死了,連見他最後一面也不能,我想再為他唱唱曲兒,他說過……他說過我給他唱的曲子,咳……咳咳……很……很好……很好聽……」

  遙華在我的懷裡去了,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喧囂的塵世。

  我知道她口中所說的他是指我南域的少將軍藍千宸,她這樣短暫的一生,唯一在乎的男子,只有藍千宸。

  我和這個單純的孩子,都如飛蛾,義無反顧的撲向了烈火。

  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與我相依為命的遙華離開了這個喧囂的塵世,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一個意義,大概便是那個紅衣似血的男子了。

  九月初的時候,他終於來到了萬花樓。

  然而這一次,他是帶著數十位神機營的侍衛來的。

  他將萬花樓的幕後操縱者殺了,操縱者是一個叫緋紅的女人,後來我才知道,緋紅為藍千宸效命。

  他將我帶走了,將我安排在城外一個偏僻的院落里。

  九月中旬時,他大婚冊後。

  我一個人站在偏僻的院落里,孤獨的看著皇宮上空因他大婚冊後而綻放出的滿天禮花。

  那一日,我以為自己會淚如雨下。

  然而,在這個當真算得上舉國同樂的日子裡,我卻只是孤獨的笑了出來。

  聽說新皇大婚後,與皇后恩愛異常。

  我想,他或許真的喜歡著他的皇后吧!

  再見他,已是又一年七月。

  那一日,我打開古樸的門扉,一股外界的新鮮空氣伴隨著清風涌了進來。

  我微微抬眼,他一襲紅裳簡裝立於高頭大馬,不浮躁不陰沉的等待在偏僻的院落前。

  我知道我的瞳孔中出現了極其複雜的情緒,隱忍而倔強、滄桑而溫郁,有著淺淺的水色,如初冬的晨霧一般。

  良久之後,我斂了眼底的所有情緒,終於朝著他走去,立於那高頭大馬前。

  「主上……」我輕輕喚他。

  他居高臨下的垂眼,聲音沒有半分溫度,命令著我,「抬起頭來。」

  我輕輕一顫,緩緩抬首看著他。

  他的瞳孔里,倒映著我的模樣,我如雪的唇瓣上有細碎的牙印,眸中儘是隱忍的倔強。

  他猛地將我拽上了馬背,一隻手捏著我的下顎,勾唇冷冷問道:「委屈了?」

  下顎被捏的生疼,心口疼的更加厲害,我強忍著將眼淚倒回心裡。

  我輕輕回答:「沒有……」

  我知道我卑微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溫郁的懼意。

  不知怎麼的,他竟伸出指腹摩挲著我水色的唇瓣,眸光晦暗不明。

  「阿莫,我沒有教過你,撒謊的後果麼?」

  我渾身一顫,忽然想起了他殘忍的將我的手骨捏碎的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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