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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夜。

  夏季多雷雨,天空中電閃雷鳴。

  樓月西看著窗外撕裂天空的紫色閃電,正欲關窗,就見小院內的門被推開,一道身影撐著傘走了過來。

  閃電再次亮起,照亮了銅黃色的傘面和女人墨綠色的裙擺。

  來人竟然是駱華荷。

  樓月西連忙開門:「母親,怎麼冒著大雨來了?」

  駱華荷將傘收起來,放在門邊。

  樓月西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樓月西問道。

  駱華荷神色惴惴,扶著額心道:「不知怎的,我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今夜雨大,不知你父親在外如何……但願一切順利。」

  「上次與你談你妹妹的婚事,你好似諸多不願,但是你如今也大了,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事了。」她不知為何又提起一個不相關的話頭,從懷裡拿出一片玉佩交給他。

  「這是你父親交予我的,是樓家的東西,你且好生存著,至於你妹妹,你阿嬤也留給我一對玉鐲子,我便準備把鐲子交給她……」

  若只是說這些話,駱華荷倒不必深夜跑這麼一遭。

  樓月西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茶水放進她的手裡。

  「母親深夜前來,可還有要事?」

  駱華荷啜飲著茶水,半晌沒有說話。

  屋內一時只有雨聲。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駱華荷的臉色被閃電照得雪白。

  雷聲像是從頭頂炸裂,打斷了她漫遊的思緒。

  「你阿嬤……下午喚我,問我青荷去哪裡了,怎的這麼久沒看見她露面。」她慢慢開口道。

  青荷。

  駱青荷。

  是他的小姨,也是駱華荷唯一的妹妹。

  樓月西眼睫一動,就看見駱華荷目光的焦點不知道落在哪裡,神情恍惚的模樣。

  像極了……她要發病的樣子。

  他心下一緊。

  猶如懸頂之劍將落,又有種「終於來了」的釋然。

  駱華荷還在斷斷續續地訴說。

  「……她說青荷是我的妹妹。」

  「我何時有個妹妹?」

  「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家中獨女,也正為此,你父親才入贅的駱家。」

  「可娘卻說我就是有個妹妹。」

  「我倆便爭執了起來,她氣急了摔碎了一個杯子,把我攆了出去。」

  「晚間我再去尋她,她卻說我胡言亂語,她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我便去尋那個摔碎的杯子,那是一套,一壺四杯青花底的汝窯瓷,碎了一個杯子,應當還有三個。」

  「然而還是四個。」

  「好端端地擺在桌上。」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神情越加惶恐不安,樓月西伸出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母親,莫怕。」

  她才像是回了神。

  「然後我便做夢了,我夢到了我有一個妹妹。」

  「那個夢太清晰了……清晰到我記得她右邊的臉蛋有個小小的梨渦。她最愛假扮家中小子,恨梨渦沒有威嚴,便不愛笑……在學堂和男兒打架,被他們剪掉了一邊的辮子,她也把人的臉抓花。」

  「我知道,是外人說了閒話,說我母親命中無子,說我駱氏後繼無人,而我性格軟弱,她才養成了這般性子。」

  「她說娘親做得成的事為何她做不成?」

  「她給我說,阿姊,不要怕,她來護著我。」

  駱華荷說話之間掉下眼淚,將頭轉向樓月西,低聲問道:「哪有夢這麼完整啊,好似有個人在我的夢中過完了一生。」

  「好似我……」

  「真的有一個叫青荷的妹妹。」

  第114章 船

  駱華荷話一說完, 便直直地看向樓月西。

  「你五歲那年所說……」

  她停住了,好似要從樓行鶴的表情中驗證什麼。

  她的目光懇切,有零星一點希望, 微不可見, 像脆弱的水中月。

  前面那些嘮家常的話語, 那些拿出來的玉牌和鐲子,不過是她想要拖住幸福的最後一點努力。

  「……」

  樓月西一時無法開口。

  然而沉默有時候就是一種回答。

  那零星一點的希望,像煙花一樣散滅了。

  這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夫人!夫人!」

  是桂姨。

  樓月西將門打開,就見桂姨氣喘吁吁地道:「少爺,夫人是不是在這裡?」

  駱華荷這才出聲:「桂姨,你怎麼來了?」

  「哎喲我的夫人啊, 半夜發現您不在屋裡, 可急死我了, 這雨又這般大, 著涼了可怎麼是好……」

  桂姨扶著駱華荷回去了。

  兩人走後, 一直裝死的賀烈站了起來:「另外一個眼線,找到了。」

  「這麼大的雨,她前面的下擺濕了, 後面的卻是乾的。」賀烈走了兩步, 「這是直奔你院子裡來的。」

  察覺到樓月西情緒不高,站在地上的賀烈扒拉上他的腳。

  樓月西俯身將他抱起來。

  小人伸出只能上下晃動的胳膊摸了摸樓月西的臉。

  「我只是……」

  「有些不舍。」

  樓月西低聲道。

  ——

  變故突如其來。

  那一日, 伴隨著「賊寇打進來了」的呼嚎,駱氏的院門大開, 樓涵潤站在門口, 一身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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