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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山沖他勾了勾手指:「親愛的,你過來。」

  卡塔庫栗天真地把腦袋湊過來,迎接他的是秦山的口氣攻擊。

  卡塔庫栗:

  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圍巾。

  大意了,他還有這種防護工具,秦山不由得扼腕長嘆。

  「是斯慕吉為我特製的康復飲品,你不喜歡嗎?」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敞開的窗戶邊上:「我拒絕評價。」

  晚上的風很強勁,這倒是正合卡塔庫栗心意。將房門和窗戶全部開到底,坐等對流將房間內的怪味全部清空,他終於嘆著氣命令所有護士離開。

  今晚的月亮很圓,掩映在輕柔的雲朵之中卻也不減絲毫明亮,月光從高高的天幕之上傾瀉而下,將卡塔庫栗站在窗前的身影拉長成一柄鋒利的刃。

  他轉過頭來看秦山,那眉眼間的感情卻瞬間改變了,連鋒芒畢露的挺直脊骨也微不可察地彎了一點。

  他輕輕解下圍巾,月光以光影兩面分割出他的五官,那樣清晰,連他眉頭微微皺起的弧度也清晰可見。

  「可以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嗎?」他說。

  秦山被自家老公的美色迷暈了頭腦,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

  「我習慣了保護家人,」卡塔庫栗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總難免以保護者的姿態面對你。」

  秦山撐起胳膊,支起上半身靠在床頭,雙眼正視著卡塔庫栗。他繼續說:「但有時我也會思考,這種姿態對你而言,是不是一種不尊重?」

  秦山微微一愣。

  「你擁有足夠的力量,並不是那種需要保護的人,也許相比一個庇護者,你更希望得到的是能夠並肩作戰的同伴。」

  他閉上眼睛,出現在腦海里的是一對墨綠色的羽翼,線條流暢,形狀優雅,有著飽含力量感的肌肉群,就連最為狂暴的風雨都會拜服在這對羽翼之下。

  「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一點,我很清楚,信任才是對強者最好的尊重,但是......」

  他睜開眼睛,望向坐在陰影中的秦山,露出一絲苦笑。

  「在你受傷的時候,我總會忘記這些。」他搖搖頭,「我不明白這種心情該如何形容,自責、失職、愧疚?」「但你看上去並不需要我。」

  「你一往無前地闖過了諸多困難,」卡塔庫栗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就像母親一樣,即便已經結婚、擁有了家人,卻絲毫不因獨自面臨險境而畏懼。」

  「你幾乎很少依賴我......不,也有過那麼一次。」像是想起什麼,他輕輕笑了一下,「但那對我來說,遠遠不夠。」

  月光下,他一步步邁向她,一步步走入她所處的陰影之中。

  在她的床前緩緩跪下,他仰視愛人的臉,鄭重其事地接住她的手,就像婚禮那天,他給她帶上戒指,在神父面前說「我願意」。

  「雖然這對你來說,可能會有些強人所難,」他垂下眼帘,視線在她掌心的紋路中細細掃過,用堅定的聲音說:

  「請更加用力地需要我,請依賴我,哪怕只是幾十年幾百年時光中的短短一瞬間一一請你一定讓我保護你。」

  他抬起頭,再次和秦山四目相對。

  「哪怕你已經足夠強大,無所畏懼;哪怕你已經足夠自由,無拘無束。我還是想要成為你能夠依靠的那個人。」

  「這會是我的榮幸。」

  他說:「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秦山的眼睛微微張大。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卡塔庫栗的手背,兩隻由男人親手打造的鑽戒接觸到一起,卻在黑暗中反射出明亮的月光。

  這張臉。

  這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早在彼此視線相交的許多許多年前。

  早在兩個人的世界還不曾接軌的那個次元里。

  穿著一身皺巴而又被熱汗打濕的白襯衫,一手提著工作服外套,一手拎著皮包和蔬菜,疲憊的社畜精疲力盡地掏出了鑰匙。回到自己那個一眼就能望到頭的一居室。

  連領口的紐扣也沒有精力解開,她便已經倒在床鋪上。

  加班到電車都要停運的深夜,扔在玄關處的蔬菜也不會自動變成可口的飯菜,暑熱讓人頭暈目眩、大汗淋漓。

  兩點一線的日子一天接著一天,忙碌讓人不敢產生分毫的幻想。

  夢想是什麼?在小學時期寫過的作文里又暢想過什麼?結束學業、進入社會的那個年輕人,可曾想過邁向夢想的步伐,已經悄然停在了此處?

  一頭倒下去的時候,這個人是否也曾想過沉睡不起?

  說不出任何話語,這間狹小的房間也沒有第二個可以傾聽她的人。

  酸軟的手臂還是摸到了皮包,抽出裡面嶄新的《少年JUMP》。

  新發售的油墨味道,略有些粗糙的紙張,黑白色的人物在橫平豎直的框線內演繹著五光十色的故事,完完全全脫離實際的幻想,卻能讓人短暫地從一地雞毛的現實中抽身而出。

  她愛惜地翻動書頁,翻到那個她期待已久的故事。

  頂天立地的圍巾男人仿佛能衝出畫稿的束縛,長槍一挑便會刺到她眼前來。

  這個故事那麼長,出場的角色那麼多,他在這長達二十餘年的連載過程中,只不過是一位短暫出現過的配角。

  他理所當然地敗給了主角,連同自己背負過的所有堅持一起,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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