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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過去,也需要耗損神魂——所耗神魂的量,足以讓這只不學無術,修為平平的清盧一命嗚呼。

  他茫然地望著這條光河,不斷更換著時間點,卻發現,越是靠近現在,需要的神魂越少——或許,這也是天道為防止有人在過去作亂,立下的一道規則。

  而越過現在這個時間點,往未來而去,所需的就更少。

  他拎著不明就裡的清盧,以最快的速度一路溯流而上,終於找到了一個時間點,可以支撐住清盧神魂的損耗,讓他在落地之後,還是一個神智清楚的活人,而不是一個魂魄不全的傻子。

  根據他的推演,這已經是未來的千年後,甚至可能是兩千年後。

  「你怕死麼?不能騙我。」林疏對清盧道。

  面對著神魂瘋狂的消散,清盧的聲音仿佛快要哭出來:「我怕……師父救我。」

  林疏又給他輸了一縷神魂:「你會去一個很不一樣的地方,但能活著,也活得不錯。那裡或許也有劍閣前輩,你能找到。」

  他回想現代的生活,清盧雖然天資平平,卻不是愚笨之人——還勉強有一點能騰雲駕霧的修為,足可以適應時代的變遷。更何況,而劍閣的傳承直到他那一代都沒有斷,清盧能得到長輩的庇護。

  清盧道:「那師尊,我還能回來麼?我想回來。」

  林疏想了想,咬破自己食指,在他背上畫了一道魂印。

  清盧道:「好熱!」

  「這是引魂印,待你神魂足夠,可引渡你歸來。」

  「何時足夠?」

  「渡劫巔峰。」

  「啊?那我豈不是永遠回不來?」

  林疏:「……」

  他把《長相思》塞進清盧懷裡:「這個可以修到渡劫。」

  「啊?這是什麼?」清盧大叫:「師尊,你哪怕給我《長相思》,我也修不到渡劫的!」

  林疏把他扔進時間河流中:「你盡力。」

  清盧在空中繼續大叫:「師尊,我沒劍!我劍落外邊了!那邊有劍嗎?啊????」

  時間緊急,林疏沒有別的辦法,把手中折竹往那個方向丟去。

  清盧接住:「師尊!我會來見你的!」

  聲音逐漸變小,清盧化作一個光點,消失在時間河流中。

  林疏回到原來的位置,推演著時候,但他神魂已經奄奄一息,推不出確切的時間點了,只能把魂印的接引印記刻在了一個大致屬於現在的時間點上,誤差控制在三十年內。

  假如清盧能在一生之中修到渡劫巔峰,這印記就能把他的神魂從未來帶回。

  在這一剎那,他忽然愣住了。

  久遠的、塵封的記憶里,有一個片段在他腦海中閃回。

  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

  他師父刺了血,在他後背刻一個複雜的印記。

  他不明就裡,問:「這是什麼?」

  他師父吹了吹那記號,道:「這是我們劍閣的閣主印,你師祖傳給了為師,今天為師也把它傳給你。」

  他便沒有再問。

  過一會兒,他師父說:「徒兒,你知道你為甚麼叫『林疏』麼?」

  他道:「疏者遠也,你說過,要我遠紅塵,離人世。」

  師父笑呵呵道:「不是。」

  林疏又道:「你經常念古文,有一句『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師父道:「也不是。」

  他便不猜了。

  師父卻嘆了一口氣,給他梳著發:「寶貝徒兒……你真像一個人吶。」

  想到這裡,林疏捂住了嘴,眼淚猝然滑落。在這寂靜的空間裡,無垠的時光前,他回想自己兩世為人,離合悲歡,因緣聚散,又哭又笑,不可自抑。

  那枚印記,經師父之手,刻在了他的背上,所以他在天雷下殞身之時,魂魄歸來,回到過去。

  師父是誰?他又是誰?《長相思》還在師父手中,折竹又在哪裡?折竹是誰?

  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世間萬物壓向他,撲面而來,掙扎不出。

  有些東西不能重複想起,這是太深的一種牽絆,撕扯著他的肺腑。

  他看著這條河。

  逝者如斯,不舍晝夜。

  他在那一刻想跳下去,如同尋死者跳入奔流不息的江河,冰涼的河水會淹沒一切悲歡,而他獲得長久的寧靜。

  蕭韶,無愧,清盧,折竹。

  他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了,除了自己的生命。

  一個光點不知什麼時候亮了起來,在他身邊徘徊,林疏努力看清,發現正是那面鏡子。

  這面鏡子,一切故事的發端。

  「分離聚合,莫非前定」八個字,隱隱約約亮著,懸在鏡中。

  他抓住那面鏡子:「我還有一次機會?」

  鏡子閃爍了一下,鏡面出現一個字:「是。」

  林疏看著那條河,似乎是在說給鏡子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我想見蕭韶。」

  他低下頭,眼前一片模糊,河流的光芒折射成鋪天蓋地的金色:「但我推演不出時間了。」

  他沒有別的念頭了。這一輩子的所有事情都被如刀的天意洗去,說萬念俱灰也好,萬籟俱寂也好,,到最後,他心中只剩一個被瘋狂壓抑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念頭。

  他想蕭韶,以未亡人的身份,每一天,每一刻,從沒有停過,騙得過所有人,也騙過了自己,他再也騙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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