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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前還有一個說法,就是通過「鎖」是否存在,來判斷一台智械是否擁有管理員。

  因為無主的智械不會給自己上鎖,只有管理員才會這麼幹。

  可——

  新時代新社會新智械,像這種充滿了剝削和壓迫感的概念,應該早八百年就滅種了啊?

  主系統怎麼會如此流暢地接受這個概念?

  而且,他什麼時候有的管理員?!

  難道是……

  「別看我,與我無關。」陳理在系統質問之前提前回答,非常誠懇地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真的?」系統有點不信。

  「真的。」陳理點頭。

  「那你怎麼對我重新連上主系統這件事看起來不是很意外,你——」系統其實只是本能質疑一下陳理而已,畢竟,無論是主動成為還是被動成為一台智械的管理員,授權過程都是很複雜的,用直白的話來說,授權約等於精神綁定。兩個人目前都沒這條件,就更沒可能綁定關係了。

  但質疑說到一半,系統自己的聲音先卡住了。

  它尾音里的「你」字一頓,然後像是看見什麼一樣,硬生生擰成了一句髒話:「我靠!」

  系統的視野在不開掛的情況下默認綁定陳理的視野。

  陳理被季始鎖在了床上,這個位置往季始那邊看,視野不算特別廣闊;相應的,系統看見的屬於季始的畫面也不廣闊。

  但目前的情況,就屬於不管視野多狹窄,也足夠看清、足夠看懂的地步!

  在它將視角切到晶片內部和作業系統內部時,起身了的季始不知何時翻身來到了這張手術床上。

  祂的膝蓋落在陳理腰身兩側,足弓和小腿懸空,只有腳趾撐在床上,同時,手不算很規矩的握著陳理的肩膀,這個姿勢讓季始背部弓起,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內斂的緊繃感;祂抓肩膀的手有些用力,低垂的頭,讓祂的眼能夠正好對上陳理的眼睛。

  這個距離,這個限制範圍,這個接近程度,是只要睜著眼,就一定能看見季始存在的情況。

  完全躲不掉。

  但讓系統「我靠」出聲的,卻不是距離拉近的季始。

  而是它目前所在的晶片內,驟然之間,像烈火一般滾燙起來的溫度!

  熱。

  燙。

  灼燒。

  自季始反控制了晶片權後,季始就一直在使用這枚晶片,而早在植入之前就進入了晶片內部的系統,自然也很清楚,這枚晶片此時滾燙起來的溫度,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

  在用接近全部精神力反制住神塔之後,季始不僅沒有停止精神力的使用,反而,在以一個讓晶片都開始過載的速度,加速著精神力的使用。

  ……或者說損耗。

  祂在通過燃燒自己,來燃燒這枚晶片!

  洶湧的精神力在晶片之上沖刷,承載了過度能量的晶片開始過載,步步升騰的溫度讓饒是精神體存在的系統都有些忍受不了。系統在片刻茫然後,也迅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然而正當它準備在晶片上撤離之時,卻發現……

  它走不掉了。

  以附著在晶片上的精神場為錨點,季始找到了有關系統在這個世界的所有數據。

  然後……

  「等等!」然後系統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它的存在就毫不客氣地被季始踢出了這個世界。

  連接斷開。

  這或許是它經歷里有史以來,第一次,徹底與主系統的斷開。

  協議、連接、綁定……

  統統被抹除掉的那種,徹底無比的,斷開。

  神塔也好,系統也罷。

  這個世界是謝硯冰的備份數據世界,季始作為這個世界絕對的主人,祂當然有權力、有能力,在資料庫里找到祂不想存在的部分,然後將其刪除。

  人類和智械的區別究竟是什麼?

  感情?

  情緒?

  想像力?

  季始覺得都不是,祂和人類之間,似乎相差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自主選擇的權力。

  智械是做不了選擇的。

  它們生來就是執行者,它們只需要學會服從。服從者不需要情緒,所以它們沒有情緒;服從者不需要感情,所以它們沒有感情;服從者不需要想像,所以它們沒有想像;而服從者也沒有權力,所以它們會需要一個……

  管理員。

  管理員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的說法,比如研究員,比如實驗者,比如神塔與人類。

  他們長相各異,唯一的共通之處就是善於替其做選擇。

  祂成為實驗體是他們的選擇。

  祂從不傷害人類也是他們的選擇。

  甚至,祂天生就需要管理員,這一個說法,同樣也是他們的選擇。

  當然季始從不覺得這有什麼糟糕或可悲的。

  因為祂從始至終經歷的都是這些。——祂很習慣,祂太習慣了。

  習慣到祂其實根本不理解為何會有不同的生命在不同的時刻去爭取相同的「獨立」,因為是否擁有權力這件事對季始而言,根本沒那麼重要。

  但……

  今天不一樣,現在不一樣。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季始此時的心情,那大概只有這一句能夠形容:

  這一刻的他,無所不能。

  而平時一些覺得沒關係、都可以、無所謂的問題,在這一刻,它們都變得非常有必要、有關係、有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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