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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因此,在一件由多個命令組成的事件發生時,機器需要在每一個關鍵命令前徵求人的意見。

  得到許可後, 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聽話、服從、執行。

  這就是那個時代的機器,從誕生之後, 所能擁有的全部宿命。

  季始的本體是謝硯冰,同樣是一個智械生命,關於他的過去,陳理的了解不多,但是在這個世界裡,又多多少少總能從季始身上看見很多獨屬於謝硯冰的影子。……到底這是一個專為謝硯冰構建起的世界啊。

  「……」

  聽見回答,季始的睫毛顫了顫,祂抬起手,由腰以上輕輕往前靠了靠,環住了陳理的腰。

  季始其實不喜歡靠近人。

  更準確說,祂不喜歡人。

  季始不喜歡人的存在,人的觸碰,人的靠近,人的聲音,人的樣貌,人的實驗,人的利用……從出生起,祂對人類這個物種似乎先天就帶著一絲淡淡的厭煩與牴觸,但,又似乎天生帶著一絲淡淡的渴望與好奇。

  不徹底的討厭,也不徹底的渴望。

  祂在矛盾中生活了很久。

  直到幾日前,祂忽然明白,祂對人的渴望似乎原來只是局限個別的人。

  祂只渴望人類之中的,某一個人。

  ……而祂厭煩著作為一個群體存在的人類。

  當然,不管祂對人的態度與感情究竟為何,反正擁有記憶以後,季始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有著一根底線,一根名為「不傷害人類」的底線。這底線的出現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說莫名,仿佛天生就刻在了祂的基因,是祂天性與本能的一部分。

  祂被這個規則所規訓著,所束縛著,所忍耐著,因此無論人對祂做了什麼,祂都可以不去計較。

  都可以無所謂。

  但同樣是是幾日前,祂突然對這個規則的存在,也感到有些厭煩了。

  祂所遵守的規則,無法給祂帶來任何祂所期待的事物,相反,甚至在一直阻礙祂獲得祂期待的事情發生。季始是一個相當淡漠的人,祂很少對人對物有所渴求,陳理或許是祂生命里為數不多能產生衝動與反應的人。

  而祂還沒來得及靠近,就總是被各種東西攔下。

  攔著見面,攔著接觸,攔著說話。

  那根放在祂心裡,曾被祂始終遵守的規則與底線,阻攔著祂期待的一切,像一張網,將祂緊緊攔下。季始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在離開之前,祂殺了尼爾,那個堵門的人。

  與此同時,那條「永不傷害人類」的底線,也就此被打破。

  然而季始的心裡卻沒有暢意。

  甚至沒有情緒。

  季始只是覺得不夠,還不夠……

  祂的心像是長出了一個黑洞,漆黑的洞口、巨大的吸力,讓祂想要不住吞噬下什麼東西,以將那個洞口填滿。……可它到底是想吞下什麼?季始自己也不知道。

  當然,季始不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祂自己也數不清。

  所以如果時間充足,大概在漫長的時光之後,祂會遺忘掉許多的「不知道」,也遺忘掉此刻內心似乎想要鼓動出來的躁動。

  然後祂會和無數次的曾經那樣,繼續平靜,繼續平和。

  繼續維持著不知道,也無所謂自己知不知道的這樣一種狀態。

  但——

  在醒來後看見陳理的那瞬間,季始知道,祂突然就很想得到一個擁抱。

  「……」

  環在他腰間的手力道始終穩定,陳理瞥了眼這間類手術室牆角的監控器,又重新低下頭,看了眼身下不說話,只是安靜抱著他的季始。

  在他這個角度,能看見季始朝他敞開的脖頸,白皙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蔓延拉長。

  ——是植入晶片的最佳位置。

  陳理的手搭上這片肌膚,細膩的觸感讓他手指忍不住蜷了蜷,像是摩挲一般,小幅度在皮膚上划過。

  他指尖有些涼。

  季始對溫度的感知似乎也很敏銳,手指落下的瞬間,祂的身體就繃緊了些,而在手指划過時,祂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的小小顫抖了下,環住腰的手力道隨之加重,仿佛在逃避這難耐的冰涼。

  季始的四肢被重新上了鎖。

  手腕腳腕分別綁住的鎖鏈拉得很長,終點隱沒在手術床的四個端點。

  陳理總覺得這鎖對祂用處不大。

  畢竟,以季始的能力以及祂此時對能源的利用程度,無論是鎖鏈本身的束縛,還是鎖鏈附帶的電擊功能,只要季始樂意,它們就都不應該能對季始造成真正的困擾。

  所以比起「束縛」的作用,這鎖鏈起到的或許只有「象徵」束縛的意味。

  ——就像是很多世紀之前,地主最愛給奴隸佩戴的項圈。

  要知道,箍緊脖子的項圈很多是並不配備鎖鏈的,戴上後,它只是一個簡單的圈而已,既不影響進食,也不影響呼吸。它對奴隸的正常生活難以造成多大的影響,可就是有很多人樂此不疲的進行著這個活動。

  無他,就因為項圈的存在能證明一件事:服從。

  你佩戴它,所以你屬於我、你服從我、你歸順我、你忠誠於我。

  相應的,季始也未必不能掙開這道鎖,更未必不能抵擋鎖里的電擊,只是,祂不會這樣做——又或者說,祂想不到這樣做。

  「……」

  鎖鏈從手腕蜿蜒,隱沒在被子裡,又在床邊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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