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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大帥這一生,兢兢業業、忠君愛民,每每殫精竭慮,深恐有負君父所託,風沙幾十載,從未有私人感情用事的時候,可當他臨末了再一回顧,才發現自己有愧的並非君王百姓,而是他身邊的妻子兒女。

  他的長女,因為需要平衡局勢,被他許給了利益相關者,說是結兩姓之好,實則就是利益捆綁的互換人質,跟當年的武大姑姑一樣,自嫁人後再沒回過娘家。

  他的妻子怪他、恨他,可仍然為他打理家業,操持府宅,生養兒女。

  他的三女,嫁給了他看好的有為青年,可他不知道那兩個孩子都各自有相愛之人,結果弄的雙方勞燕分飛,一死一傷,把身體很好的妻子生生給氣的藥不離口。

  後來呢?

  他再不敢亂點鴛鴦譜,放任了兒子的擇偶權,好在結果非常歡喜,他終於有了個天資聰穎的孫兒。

  至於最小的女兒二十幾未婚的事,在北境民風越加開化後,似乎也並不出奇,多的是二十出頭未嫁的姑娘,用義子的話說,人家能養活自己,享受單身的快樂,要別人操什麼心?反正在北境內,他有能力讓那些不想嫁人的姑娘,有能力養活自己,這就夠了。

  武大帥自己都快不記得十年前的北境是什麼樣了,可要問他是十年前的北境好,還是十年後的北境好,他一定會笑著告訴別人,是今天的北境更令百姓舒適。

  一地起,而全境興,邊城帶起的不止是涼州,還有隨州和并州,不止人口翻了近一倍,連年的徵兵數再沒有空額情況,而年未成丁者被強征入伍的情況,再沒有發生過,徵兵服役似乎也成了一件能令全家光榮高興的事。

  武大帥昏昏沉沉里,腦中閃回的就是他這幾十年的過往,撐著一口氣不肯咽的目地,也並非是別人以為的,想等著朝廷封誥的旨意來,他早就不在意了,那股子執念在征荊北民亂期間,早就消彌了。

  他想等的是,另一個人的王冠加冕。

  皇帝身邊的曲大伴,不止是皇帝的大伴,也是他年少時結的死黨。

  皇帝後來那麼疑他,數次在別人的挑唆里想要辦他,最後不了了之的間隙里,都有曲大伴的身影在,武大帥知道他為自己暗中斡旋的事,所以有些為難事,便也不去找他,二人雖然有二三十年未見,可少時的情誼,仍夠他們神交意合。

  他人生里最後一次過分的要求,就是請他安排人,在那幾方當局者們中間攪一鍋渾水。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邊有人靠近,昏迷了又兩天的武大帥終於睜開了眼睛,望著伴在自己床榻邊的兒孫,一眼定格在臉色沉沉,看著就不大高興的義子身上,「這是怎麼了?」

  武景同上前將武大帥扶起,趕緊給他餵了溫著的藥湯和溫水,武濤坐在床榻尾端,輕手輕腳的替武大帥按摩腿腳,小臉嚴肅,神色端正。

  武大帥欣慰的摸了摸他問,「給你師傅請過安了麼?」

  武濤點頭認真的回答,「請過了,孫兒每天都要上師傅院裡請安,不敢懈怠的。」

  他正正經經的拜了凌湙為師,帥府里都擺了席面請過酒,兩人本來就聯著一層親,如今又有了師徒名分,這下子便再也解不開捆綁了,武氏和凌湙從此一榮俱榮。

  凌湙先是點頭肯定了武濤的說詞,後爾才撩袍跪了下來,抬眼直視著武大帥,「父親,兒子收到了京中來信……」

  所有人的眼睛一瞬間盯了過來,連武景同都緊張的頓了呼吸,不安的在武大帥和凌湙身周來回,壓抑著衝動想要讓凌湙把話咽回去。

  他怕落定的消息一到,他父親就心愿了結的撒手人寰,此時,他根本不想聽到任何有關於朝廷那邊來的任何信息。

  凌湙對上了他祈求的眼神,可這消息壓根瞞不住,長則明日,短則後半夜裡,就該有快馬入北境報告先行來宣旨的監侍動向了,為免讓人疑心他別有用心,他必須先給武大帥打個預防針。

  「父親,景同兄的世子爵下來了,明日按宣旨太監的腳程,會由登城直入并州。」

  武大帥靠著武景同的肩膀抬手,神色竟沒有欣喜慰績等情緒露出,繼續定定的望著凌湙,笑著招手,「你先起來,幹什麼事需要如此大禮?齊葙,把你主上扶起來。」

  齊葙拱手上前,眼角泛了紅光,一臉也熬了數夜的模樣,低聲道,「主上如此大禮,定有大事相告,大帥且聽他把事說了?」

  看著曾經的三女婿,武大帥搖了搖頭,後爾又眯眼點了下腦袋,調侃他,「你倒是改了不少脾性,從前多桀驁啊!如今倒是規規矩矩了,呵呵,挺好的。」

  齊葙抿著嘴低了頭,彎腰有些音調哽塞,「大帥還記得末將從前呢?年紀上來了,總是要改變的,也任性不起來了啊!」

  武大帥叫他說的發笑,慈和的望著他,道,「改天把你那位帶來看看,本帥怎麼說也當得起你的長輩,總不能到了也不知道你家裡的那個長相模樣,聽說他辦事能力很強,做事很周到,幫了湙兒不少,嗯,不錯不錯,你、你們都很好,都是好的。」

  齊葙一把年紀的漢子,陡然就繃不住的落了淚,低著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以頭叩地泣道,「多謝大帥,我……我替子霽給您叩頭。」

  殷子霽從前只是他帳下個人參謀軍師類的人員,並無緣得到面見武大帥的機會,後爾那事出來後,更遭了人驅逐,屬於聽過沒見過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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