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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時節,田埂間處處是勞作的身影,一輛裝滿稻穀的牛車從葉遙身邊擦肩而過,牛背上的小兒甩著鞭子高聲歌唱,那歌謠不知是什麼鄉音,特別好聽,葉遙竟學著低聲哼了一路。

  入冬後,苦旅艱難,葉遙在落滿積雪的山道上看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乞丐。乞丐的身體還硬朗,葉遙笑著問他去哪兒,他指著南邊的山道那是他的家鄉,他要回他的故里。

  真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乾坤袋又堆滿了東西,葉遙再一次拿出那一摞傳訊符。這次,他整理出當年關係還不錯、但自從他被貶罪仙之後便再無來往的人,捏火訣燒掉,火苗久久不息。

  他也並不一直是一個人,除了喬柏之外,他還會遇到一些散修。那些人以為葉遙也是苦行道士,便邀請他一起同行,葉遙也欣然答應。

  但並不是大家都會走到最後,要麼歸路不同,註定分道揚鑣,要麼幾個散修之間發生矛盾,反目成仇,不歡而散。

  葉遙笑著搖搖頭,又是一個人上路。

  他在閩越國買到了最正宗的離支仙,在南梁國學會了一門新的語言,在北境體驗沙漠穿行三日游,在南越的雨林里大喊「我可以淋濕我的燈不能淋濕」。

  不知什麼時候,王朝顛覆,亂世來臨,洪澇、瘟疫、燒殺、搶掠,天災人禍,遍野橫屍。

  葉遙開始忙起來,用花箔燈聚神格的同時,也跟著一些江湖或修仙門派救死扶傷。有些人治著治著就好了,有些人落下不治的病根,有些人死去不過在一瞬之間,有些人則倍受反覆折磨,最後才得以擺脫苦痛,撒手人寰。

  瘋了的老人拄拐杖望著家門口的樹自言自語,上前去聽,原來是埋怨服兵役的兒子怎麼還沒回來;嬰兒在襁褓已經臉色鐵青沒有呼吸,娘親在一邊面朝正東方而跪,頭重重往地上砸,磕爛了鮮血橫流也無法讓孩子再啼哭一聲。

  挽回一條性命是奢望。

  有過一段時間,葉遙漸漸覺得沒意思。

  好像不管他如何努力、那些世家幫派如何努力,世道都不會改變。他救或不救,總有人死亡,死一千個人和兩萬個人對天道來說無甚區別。那些曾經絕望的哭嚎和嗚咽終被風沙掩埋,時過境遷,它們變得渺小,註定被遺忘。

  所以,葉遙開始嘗試冷眼對待人們的乞求。他在心裡告訴自己,這跟他沒關係。

  挽回一條性命是徒勞。

  不知熬了多久,凡界終於開始恢復太平。

  傳訊符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他在凡界雲遊五百年,除了喬柏和遲舒,幾乎沒有一個神仙主動聯繫過他。他數了數剩餘的傳訊符,很好,不到十張。

  花箔燈的光暈越來越亮,但是還沒有滿,證明他的神格還沒有收集完成。

  舊的都城被夷為平地,新的都城拔地而起,他又回到中原,繼續雲遊。

  後來,他不知怎麼的得罪了一個地方的官紳,被莫名奇妙安了一個罪名,給關到監獄裡去了。

  行吧,反正也不是沒待過。

  可能是自己沒有背景沒有家世,更不打算自贖,所以這麼一關就關了十年,直到天下大赦。

  從牢里出來後,葉遙神清氣爽,繼續雲遊。

  經過山莊的時候,正巧碰到幾個獵戶圍著在欺負一個背著竹筐的姑娘。像往常一樣,葉遙順手救下了那姑娘。

  挽回一條性命是順手。

  他繼續走,沒想到那被救下的姑娘竟跟了他一路。

  那時恰逢仲春,山裡有一處正盛開的野桃花林,樹幹野蠻生長,花苞開得比別處好看許多,嬌俏不失秀麗。葉遙在桃花林中穿行,被那姑娘扯住衣角,不讓走了。

  對方言笑晏晏:「我看出來道長是有法力的修仙之人,我也是修行的,我們同行吧,路上好有個照應!」

  葉遙很意外,瞅著那姑娘看了半晌,才看出人家的本體,原來是只兔子精。

  他一個人習慣了,自然是婉言拒絕。

  沒想到那兔子精窮追不捨,甚至直接真情流露:「我對道長一見鍾情,此生非道長不雙修!道長,你不能拋下我啊,你拋下我,我再被那些臭男人欺負怎麼辦……」說著抽泣起來。

  葉遙心中長嘆一聲,用力撇下姑娘的手,拿出最近慣用的藉口:「抱歉,我修無情道。」

  然後逃之夭夭。

  葉遙的衣裳是桃色的,這片桃林也春色漫漫,他在裡面自然也穿梭自如,不易被發現,不知走了多久,後面沒人追上來,看來是甩開了。

  突然,他的衣裳又被絆住。

  他回頭,發現自己的袖子被勾在一簇盛開的桃枝上,他扯了扯,沒扯下來。於是他上手想拿下來,可自己的袖子仿佛黏在枝椏上一般,怎麼拽都拽不下來。

  葉遙不禁仔細端詳。

  原來,這是一棵帶了修為的桃樹。

  萬物有靈,這個地方靈氣充沛、澤光縈繞,上了年紀的花草樹木或鳥獸蟲魚若能因機緣巧合吸取天地靈力,便能開靈智;修煉上一定年歲,便能化成人形,就比如剛才的那隻兔子精。

  這簇桃枝明顯年歲還不夠,無法修成人形,只是有靈智而已。

  而此刻,它仍舊扒著葉遙的袖子不放。

  葉遙笑道:「怎麼你也不讓我走?」

  難道是也對他一見鍾情?葉遙滑稽自嘲。

  只見那桃枝顫了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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