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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玉慍怒,盯住他,“神經病,誰說我肚裡孩子是6顯的?是他的我為什麼今天要上飛機去倫敦?拜託你搞搞清楚再下手。”

  ☆、終章的終章

  陸顯收到溫玉的半□,第一眼就扯出暴怒,踹翻了黃玉石茶几,茶杯嘩啦啦碎一地,突兀的熱鬧。

  顧少安撫他,凡事先冷靜。

  他馬不停蹄去捶牆,一連串髒話罵出來,獅子暴怒,要吼出來發泄怒火才夠,“叼你媽嗨!誰做的!誰敢!我要他死——”

  顧少還要開口,被陸顯吼住,“冷靜頂屁用!他寄照片來就為嚇我?一定會有電話來,你先叫大平準備現金。”

  “要多少?”

  “還用問?你白痴嗎?有多少要多少!”神仙手持重錘,一下一下擊打太陽穴,他心中燃起大火,燒乾氧氣與水,存活艱難,要如何撐下去?即便是被裝滿子彈的槍抵住額頭,也不曾這樣緊張過。

  回過頭再一張張拾起照片,略過那張熟悉的臉,他抓過顧少,強迫他組件偵探團,“你看,從照片上能不能找出地點?”

  一張凌亂的床,再普通不過的舊家具,全港有千萬間籠屋,似乎每一間都是如此,沒區別。

  他抽菸,雙唇顫抖,“你拿著照片,去雇私家偵探查線索,多少錢我都付。另外交汕尾仔帶小弟,一座一座舊樓地找,這種地方只要露過臉就有人記得住。”

  顧少點頭,“D哥你放心,我一定辦好。”

  “嗯……”一口氣,一根煙已到頭,午後的光與影纏繞在他雕塑般的側影上,空氣中微塵浮動,菸灰積滿卻不落,他一動不動已許久,周邊是死一般的寂靜,無人知他心事。

  最終被一陣電話鈴打亂沉默步調,來了——他精神一震,回過身又踟躕,死死盯著古董式電話機,像是面對個青面獠牙的鬼。

  顧少試探著問:“不如我來接?”

  陸顯搖頭,扔了菸蒂,拿起聽筒,深呼吸,盡力壓制著胸中咆哮的憤怒,“你找哪位?”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聲輕蔑的笑,他甚至可以想像對方手握王牌勝券在握臉孔,“大D,好久不見。”

  陸顯眉心收斂,面色益發難看,“鵬翔?確實很久不見。怎麼?不學秦四爺講江湖道義,改玩綁□女這一套?”

  鵬翔悶聲笑,嘲諷、譏誚溢於言表,“照片看完了?怎麼樣,精不精彩?別急著發火,我還有個好消息帶給你呀,大D哥。”

  “你到底想要什麼……”

  “恭喜你,要做爹地了,怎麼樣?開不開心?五個月的肚子了,怎麼,照片看不出來?我摸過啦,圓滾滾,多半懷個男仔。不過溫小姐口口聲聲講不是你的種,我好替D哥生氣,不如剖開看看像不像你……”

  “叼你老母!我警告你,你敢動她,我斬死你全家!”

  一喜一怒,血流猛衝腦頂,他半瘋癲,換鵬翔在眼前,他一定衝上前將他剝皮抽筋斬成肉泥。

  但無奈現在他是老鼠,鵬翔是貓。

  強弱之別,不在力量而在心,他愛她,便對有關她的一切不戰而敗。

  鵬翔冷冷地笑,毫不在意,“D哥貴人事忙,多得你,我全家早死光。”

  “那是火牛動手……”

  “火牛死了,這筆帳我算你頭上。D哥忘了,出來混,遲早要還。”

  他抬頭,看窗外新生枝芽,生機勃勃一片綠,與屋內靜悄悄死寂截然不同,是一扇門,隔開天堂地獄,鎖緊他。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算帳要報仇都找我。放過她……她還沒長大,她什麼都不知道……”

  “哈哈哈……原來D哥也是有情人!我還以為你一丁點人性都沒有。你放心,只要你肯配合,我保證放她走。一大一小,兩個都好好等你出監。”

  “說吧,你我做什麼。”

  “我想你已經從戚美珍那裡聽說過,秦四爺留後招,我手上有一份D哥從前跟著秦四爺販毒洗錢的證據。不過D哥你這個人花招太多,即便我交到警察手裡,恐怕你也一樣有辦法脫罪,不如這樣,磁碟我寄到你家,你自己拿證據去警局認罪,第二天頭條一定是你,幾多風光!我要鐵證如山,我要你陸顯坐監坐到死!”

  不知不覺,後背已被冷汗濡濕,到底,你做話事人也好,做港督也好,保護不了那個她,有什麼用?不過茶餘飯後無聊笑話而已。

  想也不必多想,他已下決定,“你讓她聽電話。”

  “溫小姐,D哥信不過我,你同他說幾句。”遞一個警告眼神,他將電話靠在溫玉耳邊。

  陸顯握住聽筒的手心滿滿都是汗,緊張與焦灼無限制蔓延,似藤蔓爬滿心臟,在聽到她呼吸的那一瞬間猛然收緊,心臟驟停。

  “阿玉……”

  “我沒事。”

  熟悉的聲音,卻遠去久遠,輕飄飄鑽進耳里,撫平他波瀾起伏的心緒,但誰了解她走過多少荊棘坎坷才到今天。

  你的痛苦永遠只有自己知道,一顆珍珠生於一隻蚌的多少次痛苦?誰記得清。

  “阿玉,BB好不好?”

  “好……陸生,你不要……”

  “阿玉,最後應我一件事,要堅強。沒我攔住你,你會更好。”

  “不要……陸生你不要去……”溫玉終於撐不住,泣不成聲。她與他都在後悔,她早應該拋棄那些自以為是的驕傲,而他早應當認輸認錯,留住她。到現在驕傲與自尊都不值一文,她想要阻止他,他想要保護她,追悔不急。

  似乎每一步都是錯,但又不知為什麼能夠跌跌撞撞走到現在。

  “別哭,阿玉,不要哭……”他人生第一次,這樣輕聲細語說話,只怕驚擾了這個脆弱的夢,“你一哭,BB也要哭,我一個人哄不過來。阿玉,還記不記得,我欠你三十五塊半沒有還?我等你來討債。”

  她說:“陸生……我沒有……”

  他聽懂,“我知道,對不起。”

  鵬翔在一旁等得厭煩,一把搶過電話,“說夠了沒有?明天十二點之前,我要聽到你認罪的消息。”

  “你最好說話算話。”

  “你放心,你的小honey,我一定替你照顧好。”

  “嘟——”一陣忙音,陸顯卻遲遲未將聽筒放回原處。

  顧少在一旁聽完全程,也已猜到大概,事情走到這一步,陸顯被扼住要害,只有束手就擒,“D哥,你真的決定……”

  “沒有她我早就死在西江,我的命是她的。其他人我想還就還,但她不一樣。”他側過身,握住顧少肩膀,坦然,無一分保留,“我對不起兄弟們。不過事情還沒發生,我還有機會,該查的一件不能少,這一回,我看老天站哪一邊。”

  顧少點點頭告辭。

  陸顯抓起電話撥給暗線,凡事做最壞打算,他的所謂好運不是憑空來,這一回出價三千萬,外加自由身,共產主義英雄也動心。

  這一年四月十三日,龍興話事人一身灰色西裝,內里一件松鬆散散白襯衫,叼著煙走進西九龍警署,太陽破雲而來,追在他身後,渲染出畫面的寂寞光影,陸顯如同孤膽英雄,叫全城瘋狂。

  狹窄髒亂的出租屋裡,鵬翔反反覆覆擦著他的槍,阿芬是不是問,“溫小姐,你到底幾時死?我等不及穿你的衣服。”

  溫玉問鵬翔,“你滿意了沒有?”

  鵬翔慢悠悠扔掉抹布,嬉笑道:“急什麼,我滿意,你就沒有用,只能吃一顆子彈被扔去填海。你很著急去死?”

  興許是絕望到極點,溫玉滿心木然,對鵬翔,只鄙夷道:“他不該相信你。”

  鵬翔不以為意,“他知道我不會守約,但還不是乖乖照做。要乖就怪你自己咯。反正我們這種人,生來愛賭,一輸輸掉一條命,沒驚喜,都是這個結局。”

  他一輩子沒有這樣傻過,明知是輸,還要壓上全部身家,輸得再沒有翻盤的機會。

  “差不多啦!”鵬翔懶懶站起身,一雙眼卻利如刀鋒,掃過溫玉蒼白的臉,“是時候送你和你的小雜種上路。”

  溫玉下意識地護住小腹,但面對槍彈,亦是頹然。

  “不求饒?”鵬翔問。

  “這個時候求饒,還有意義嗎?”

  阿芬在一旁歡呼,“好啦好啦,終於有新衣服穿。”

  可憐樂極生悲,一聲槍響,死的不是溫玉而是鵬翔,顧少帶六七人持槍敢來,子彈穿過窗戶與珠簾,再穿透鵬翔右手骨與肉,最終落在灰牆中。

  鵬翔去捂流血的傷口,溫玉猛地衝上前,一把撞開他,撿起落在地板上的手槍,右手拖住槍身,食指穿過扳機,熟練而利落。

  但不必她動手,顧少連開三槍,槍槍對準頭顱,打得腦漿迸裂,血沖屋頂。阿芬的尖叫還未破出喉嚨,已被子彈穿透心臟,倒地不起。

  顧少扶住溫玉,眉心儘是擔憂,“你小心,先坐下。怎麼樣,有沒有事?”

  溫玉丟開槍,搖頭,“我沒事。”

  顧少環顧這間屋,再叫人關山門清場,書桌上一台破舊小電視仍在重複播放著陸顯投案自首的新聞。他長嘆,無可奈何卻又心有不甘,“還是遲了。”

  溫玉吶吶說:“還是遲了……”

  回過神,他蹲下*身與她平視,看著她的眼睛,鄭重異常,“聽著,溫玉。機票已經改簽,我立刻送你去機場,D哥的意思是要你馬上走,不必去見他。他這一次進去,恐怕再難出來。他一出事,各路人馬都盯上你,決不能再留在本港。溫玉,你要明白,你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凡事要為肚子裡的孩子想。”

  顧少想,他大約再沒有見過比溫玉更加堅強果敢的女人了,不過一句話的時間,她已然從哀傷中醒來,清亮的眼神對住他,點點頭站起身,“我們走。”再沒有多餘的話。

  登機前她似乎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只留下慘澹而虛弱的笑,揮一揮手,待飛機升上三萬里高空,徹徹底底告別這座裝滿回憶的城池。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這一年夏天,溫哥華的夏天懶洋洋。

  雞蛋在鍋里茲茲地響,蛋糕的香溢了滿屋,April騎著她的小車車繞著桌子跑,奶聲奶氣地宣告,“媽咪,我要吃布丁,巧克力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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