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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從哪又飛來一箭,將那人從瞭望台上射了下來。

  營門處徹底陷入騷亂,衛聽瀾一路策馬疾馳,清清楚楚地瞧見了人群中那道浴血的身影。

  侯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郎君,那人、那人是……」

  衛聽瀾的心臟都快停跳了,他看見祝予懷像從血泊里爬出來似的,不要命地與人廝殺,肩上、背上都有滲血的傷口,卻好似不知道疼。

  「九隅!」他嘶聲喊著,「別戀戰,快出營!」

  祝予懷氣息紊亂,聽覺、視覺都接近喪失,神智也不太清醒,只記得赫蘇和江敬衡還在後面,他得把人救出來。

  衛聽瀾快要瘋了。他帶人衝到營前,不管不顧地往裡拼殺,砍翻了十幾個人,伸手想拽祝予懷上馬。

  祝予懷卻反手一刀,砍在了他的臂縛上。

  鈍刀在鐵質的臂縛上留下了一道凹痕,衛聽瀾不可置信地退避些許,顫聲道:「九隅,是我!是我啊!」

  可祝予懷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辨認出他身上唳鷹族的甲冑。耳畔的嗡鳴聲更重了,他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這聲音這樣耳熟,就像是將死之際的幻覺。

  可是他不想死啊……他這一世還沒有活夠呢。

  祝予懷眼中溢出淚來,不知從哪攢起一股勁,發瘋似的劈砍過去:「讓開,我要回家……讓開!」

  衛聽瀾不敢傷他,只能狼狽地舉刀抵擋著,被迫翻身滾下了馬。

  直到這時他才察覺不對——祝予懷什麼時候這麼能打了?

  這凌厲的章法招式,只有長年習武的人才使得出來,難道……

  衛聽瀾的心顫了一下,只是一瞬的失神,祝予懷的刀就朝他胸口刺了過來。

  遠處的焦奕驟變色變,喊道:「小郎君!」

  衛聽瀾痛哼一聲,本能地握住了刺來的刀鋒。

  心口痛意漫開,他怔怔地低下頭,看到刀尖刺穿了自己的甲冑,有血滲透衣襟,順著刀鋒滴落下來。

  祝予懷有些晃神,下意識頓住了動作。

  「九隅……」衛聽瀾握著他的刀,呼吸微顫了幾下,與他對視著,眼眶逐漸紅了。

  「你、你看看我,是我啊。」

  在火把跳躍的光芒中,祝予懷終於看清了他含淚的眼睛。

  第123章 天明

  祝予懷如夢初醒,瞳孔驟然放大,手中的刀砰地墜了地。

  「濯青……」他的聲音也顫了,慌張地往前摸索,「你怎麼、你怎麼不躲啊?」

  衛聽瀾穩住身形,扣住他慌亂伸來的手,勉強沖他擠出個笑:「沒事,這甲衣厚著呢。來,我帶你回家。」

  他沒給祝予懷檢查傷口的機會,將人用力一攬,抱上了馬背。

  祝予懷撞進他懷裡,撐著口氣道:「等等,後面那孩子,還有定遠伯……得救他們。」

  衛聽瀾應了一聲:「你坐穩。」

  他勾起地上的刀往前一拋,掠倒了赫蘇身旁的士兵,一邊忍痛指揮:「候躍,救人!」

  趁著瓦丹人分心時,赫蘇從重圍中殺了出來,離得最近的候躍聞聲會意,截住了赫蘇身後的追兵。

  陷陣營其餘將士也圍攏過來,掩護他們撤離。瓦丹士兵已經亂了陣腳,見此情形,越發著急地往外涌。

  焦奕連同幾個將士故意落在最後,割開了馬背上掛著的布袋。那布袋裡裝的是他們從戈壁上撿的蒺藜,瓦丹騎兵緊追其後,一不留神,身下的馬匹就被蒺藜扎了蹄子,霎時間嘶鳴掙扎,撞作一團。

  後面的瓦丹人一看,紛紛勒馬:「繞路,繞路阻截他們!」

  衛聽瀾已帶著人揚塵而去,瓦丹人仗著熟悉地形,想要穿過草場旁的疏林,抄近路斜向包抄。

  誰料他們剛衝進林中,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怎麼回事?

  「別過來,別過來!林中也有埋伏!」

  易鳴在林地間布置完最後一根絆馬索,聽到瓦丹人混亂的驚喊聲,就知道衛聽瀾已經得手了。他往空中連發三支嘯箭,驅馬鑽出林地,去與衛聽瀾匯合。

  嘯箭升空,發出刺耳的尖鳴,瓦丹營地南方,正在交戰的陷陣營將士都聽見了聲音。

  于思訓手中彎刀一旋,將撲上來的敵人梟了首,控著馬韁道:「撤!」

  兀真剛趕到南邊,見那所謂的「唳鷹族反賊」竟主動撤兵,目光驟變,意識到自己可能中計了。

  瓦丹人正懵著,營中又有探子疾馳而來,聲嘶力竭地稟告:「王上,王上,方才營西遭襲,大燁人假扮成唳鷹族,救走了祭旗的俘虜!」

  「該死……」兀真的面孔幾近扭曲,怒不可遏地揮刀,「快追,都給我去追!這些大燁賤種敢來,就一個也別放回去!」

  *

  茫茫草野上,衛聽瀾帶著部下一路策馬飛馳。

  雪山已經回不去了,北疆離他們越來越遠。瓦丹的地界並不安全,剎莫爾主動擔起了偵查探路的任務,焦奕也在沿途留下朔西的軍用記號,以便于思訓循著蹤跡來追。

  雖然他們利用蒺藜和絆馬索甩掉了追兵,但也和陷陣營主力拉開了距離,如今的境地堪稱孤立無援。

  黎明將至,霧氣籠罩著大地。祝予懷靠在衛聽瀾懷裡,續生草的藥效在消退,他開始覺得疼了。

  也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被風吹的,衛聽瀾感覺他的體溫越來越低,低頭看時,祝予懷已經疲倦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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