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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松玄頓了一頓,似有些猶豫,但還是斟酌著措辭說了下去:「除卻在大燁的俘虜身上試毒試藥之外,偶有傷重難治的細作,也會被送到巫醫那兒醫治。若能治癒,他便會給這樣一張觀音像,告誡對方時刻帶在身邊,否則將死於非命。」

  話音落下,殿中沉寂了很久。

  趙松玄等了半晌,輕聲問道:「母妃覺得,那巫醫會是舅舅嗎?」

  「絕無可能。」江貴妃閉了下眼,「你舅舅不是那樣的人。他對瓦丹恨之入骨,他……不可能叛國,更不會助紂為虐。」

  但她的聲音卻是不穩的。

  江添玉猶豫地看向趙松玄,似乎有些擔心,飛快地向他比劃了幾個手勢。

  趙松玄辨認著她的手語,朝她安撫地點了點頭。

  「母妃。」趙松玄蹲下身來,認真地仰視著她,「您還記得,阿玉是怎麼從湍城之亂中活下來的嗎?」

  江貴妃按捺著焦慮的心緒,轉眼看向他。

  趙松玄肯定地說:「舅舅不會叛國。哪怕是在命垂一線時,他都肯將防身的弓弩交給阿玉,寧願自己赴險,也要替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掙出條逃命的活路。像他這樣的人,做不出助紂為虐的事。」

  江貴妃聞言,眼中不覺泛起了淚光:「可,可這畫像……」

  趙松玄的聲音放緩下來:「兒臣設身處地地想了許久,舅舅倘若真的被困在瓦丹,最想做的事無非兩件。一是等待時機逃回大燁,二是拼盡全力救人。瓦丹暴戾不仁,素來有以凌虐、殘殺俘虜取樂的惡習,此種情形下,唯有被巫醫選中去試藥的人,才有那麼一點微眇的機會,能僥倖活下來。」

  江添玉在一旁聽了,也攏著江貴妃的胳膊鎮重地點著頭。

  趙松玄望著江貴妃怔忡的神情,伸手拿起那張觀音像,輕輕放到她身前。

  「母妃再細看一眼。這畫像,當真與母親很像嗎?」

  江貴妃垂眸望著畫上的觀音,聲音帶了些哽咽:「眉眼、神情,別無二致……的的確確,是你母親的樣貌。」

  趙松玄也低下了頭,凝視手中有些泛黃的畫像:「那便是了。」

  「舅舅費心繪這些觀音像,千方百計地向大燁傳訊,就是想告訴我們——他還活著,還記得當年未報的家仇。即便身在瓦丹,也從未有一刻遺忘。」

  *

  細細勸慰了一陣之後,江貴妃總算平復了些許。

  趙松玄知道她驟聞此事,需要獨自靜一靜,緩聲辭別過後,便和江添玉一道走出了宮宇。

  江添玉抱著兔子,隔了些距離跟在他身後。

  兩人沒讓宮人跟隨,也沒有做什麼交流,就這麼一前一後地散著步,穿過繁花似錦的庭院,走到一處視野空闊的涼亭。

  趙松玄止了步,轉回身喚道:「阿玉。」

  江添玉蹲了下來,把兔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從花圃里摘了幾株新長的雜草餵它。

  趙松玄看她似乎不想理自己,往回走了一步,從袖中取出枚秀致的髮簪遞過去:「這簪子,他讓我帶給你。」

  簪上是一隻小小的抱月玉兔,玉質溫潤,雕工極為精巧。

  江添玉卻看都沒看一眼,抱起在她腳邊撒歡的月團轉了個向,只留給他一人一兔兩個背影。

  趙松玄愣了愣,又走近一步,輕嘆了口氣:「是不喜歡麼?」

  江添玉裝作聽不見,低著頭一下一下地拔花圃里的草,耳後的垂桂髮髻像兩隻耷拉著的兔耳朵。

  「好吧,那便歸我了。」趙松玄收回了手,「等哪天我心情好,隨手賞出去……」

  江添玉站了起來,有些惱火地抬頭看他。

  趙松玄不躲不避,淺笑著同她對視。

  江添玉身上沒有尋常閨閣女兒的溫婉氣質,這麼揚首怒視時,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獨特的勃勃生機,看著堅韌又執拗。

  她動了動唇,喉嚨發不出聲音,只能憋著氣做了幾個手勢。

  「我對太子無意,以後他的東西,殿下別隨便收。」

  趙松玄眉梢微動,壓低聲道:「可他身份貴重,硬要塞給我,我也推脫不得。」

  江添玉頓了一瞬,手指比劃的力道重了幾分:「太子並非強人所難之人,殿下休要騙我。」

  「騙你作甚。」趙松玄無可奈何地攤手,「你不信,下回我就大著膽子頂撞他一次,告訴他,『我們阿玉看不上你,莫要肖想了』,你意下如何?」

  江添玉氣得跺了下腳,手語也不比了,伸手往他的掌心打了一下。

  趙松玄輕笑出聲:「好了,逗你的。你不要,我替你收著就是了。」

  江添玉皺了眉,不信任地盯著他看。

  「我不給別人。」趙松玄保證道,「他的東西,我哪兒敢隨便賞人?」

  月團蹦到了江添玉腳邊,撲騰著她的裙擺。

  她這才氣順了些,卻又忍不住瞥了眼他手中那枚簪子。

  羊脂白玉雕成的小兔子,抱著一枚渾圓的田黃石,的確是很討人喜歡的樣式。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去,極用力地做了幾個手勢:「阿玉的命是伯爺救的,阿玉以後不出嫁,一輩子只做江家人。」

  趙松玄這回沒再打趣她,唇邊的笑也淡了幾分,變得有些無奈。

  「無論你做何選擇,母妃和我都會將你視作家人。」他抬手輕撫了撫她的頭,「阿玉只做阿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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