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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晏聞聲也轉過臉來,換成赫勒語雀躍喚道:「阿斯爾!你終於回來了!」

  他迫不及待站起身,上前去拉著阿斯爾過來介紹:「這是謝紜,是從景朝來的使者。」

  使者們都隨著謝紜起身,又屈膝向阿斯爾行禮:「拜見可汗。」

  男人表情淡淡的,深邃的金眸微眯,居高臨下審視的目光很有威儀,只略微頷首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謝晏甚少見他擺出這副架勢,挑眉暗嘖了一聲,心說這野人還是有幾分帝王氣象的。

  又側過臉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他們是來給你送禮的,想與赫勒建交修好……別忘了你答應過我。」

  謝晏朝阿斯爾暗示地眨眨眼,阿斯爾知道對方在說什麼,也清楚地記得自己的誓言。

  他連挑釁的基米特騎士都能放走,對帶著禮物來求和的南方使者,當然要以客人的禮節款待。

  「諸位請坐,不必拘束。」阿斯爾朝他們笑了一下,順手牽著謝晏回到主位。

  謝紜等人依言坐下,待可汗與可敦入座,又拱手向上方道:「尊敬的阿斯爾汗,我等奉大景皇帝之命,前來為您獻上賀禮,祝願貴國繁榮興盛、與我朝百年修好。」

  使團中有隨侍奉上厚厚的禮單,阿斯爾並未看那單子,只客套地開口道了聲謝。

  又說:「我可以同你們訂立盟約,赫勒從此與景朝通商交好,邊境再無戰事。」

  謝紜聽見上方異族可汗低沉的聲音,語氣雖有些冷硬,話中的意思卻還是友好的:「只是盟約細則還需商議,便請諸位在王城多停留幾日,待盟書談妥後,再回景朝向你們的皇帝復命罷。」

  久聞赫勒民風野蠻、好戰嗜殺,能順利地走到這裡還受到禮待,一路所見的景象都已在謝紜的意料之外。

  他原先還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被扣留也要有氣節地誓死不屈,哪怕在草原上放羊亦不能丟了陛下欽賜的節杖。

  沒想到一切竟這樣簡單,得來全不費功夫,謝紜垂首再拜,又說了些稱頌可汗英明的漂亮話,心中卻知曉真正促成這事的其實是謝晏。

  赫勒的「可敦」相當於中原的皇后,卻又不像景朝後宮不得干政,這位疑似有景人血統的可敦顯然手握實權,看得出可汗對他極為敬重,不說言聽計從,至少也是有幾分話語權的。

  謝紜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拉攏謝晏,殊不知謝晏也和他打著同樣的主意。

  和「老鄉」聯絡感情是其一,其二是謝晏早就想發展進出口貿易,把赫勒的牛羊馬匹、羊毛皮料等特產,還有他新搞出來的玻璃器皿和肥皂之類的小玩意賣到南面去,再從他們那裡進口糧食和茶葉。

  最重要的還有鹽,烏蘭部和達拉部都產鹽,自從達拉部在海邊建起規模頗大的曬鹽場,赫勒國內的鹽產量便大幅井噴,過剩的產能需要更大的市場消化——烏蘭部用上新式的紡紗機後生產的織物也同理。

  鹽鐵自古以來都是官營,民間私販始終是灰色地帶,而布帛也是硬通貨,最好的辦法還得是官方合作。

  兩個姓謝的想到了一處去,望向對方的目光愈發熱切。

  主人終於到齊,宴席正式開場,照慣例又有歌舞表演活絡氣氛。

  舞者們為方便活動,都穿得頗為清涼,女子裸露出臂膀和腰肢,男子亦袒露著精壯的上身,伴著鼓點與樂聲旋轉騰挪,動作大開大合,富有野性而壯闊的美感。

  隨刺史出關為使節的官吏多是讀書人,哪裡見過這樣場面,不免面紅耳熱,還有臉皮薄些的,幾乎要低下頭不敢多看。

  謝紜倒是坦然欣賞,一曲終了,還撫掌讚嘆:「景朝樂府多柔婉靡麗,遠不及赫勒歌舞雄健壯美,今日得見此盛景,此生無憾矣。」

  「多謝可汗與可敦款待,這杯酒,便敬此情此景!」

  赫勒人的「杯」全然是碗的大小,整碗烈酒喝下去,謝紜面色微紅,眼中神色更顯熱忱。

  謝晏也很給面子地舉杯與他共飲,就是悄悄換成了馬奶酒,還是兌了水的那種。

  喝完也面不改色,笑吟吟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景朝與我赫勒各有所長,若能互相交流學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那就最好不過了。」

  聰明人說話從來不用說盡,兩人都懂得對方言外之意,相視一笑,又遙遙舉杯相敬。

  阿斯爾把他們默契的神情都看在眼裡,不由面色微沉,端起海碗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卻也沒開口打斷謝晏的話。

  只聽青年與那使者從歌舞聊到詩詞,又講起景朝時興的大賦,逐漸換了景人的「雅言」對話。

  漢語,也就是這裡的夏語,信息密度比赫勒語更大,加上還有格調韻腳不好翻譯,還是只有原汁原味聽起來最有韻律。

  謝紜提到許多自己從未聽過的辭賦,謝晏倒是都挺感興趣的,阿斯爾就完全是聽天書了,深沉的眼眸中逐漸透出委屈的意味。

  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謝晏還對著那個中原人笑,都不回頭看他了!

  阿斯爾又仰頭喝盡一碗酒,緊攥著金碗胡思亂想,謝晏難道喜歡那樣的男人嗎?

  他一點也沒看出那傢伙哪裡比自己好,寬袍大袖亦遮不住的瘦削,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感覺一拳就能打死。

  阿斯爾一邊自顧自喝悶酒,一邊用鷹隼審視獵物般的視線盯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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