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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暫時用這個代替……後面再去重新訂一對。」

  鄭其明摩挲著他纖長的指節,輕聲說。

  十指連心,纏繞指骨的圓環,從此繫上了兩人斬不斷的綿綿羈絆。

  一綁定,就是一輩子。

  陳阿滿用額頭抵著鄭其明的額頭笑了。他忽然想起來,曾經鄭其明抓著自己的手,在老家的那扇塵土飛揚的玻璃窗、在小賣部的窗口,都曾虔誠許下願望—

  「地久天長。」

  他曾經一度認為這四個字是註定撲空的奢望,如今最終還是變為現實,漂泊了很久的心,終於尋到了自己的島嶼,塵埃落定。

  「明哥……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陳阿滿湊近,吸了下鄭其明的唇角。

  「不是夢,是真的。」

  鄭其明把他摟緊,感受著懷中之人的氣息,熟悉的、久違的。陳阿滿離開海桐多年,再回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沾染上些陌生氣息,但皮膚上的味道依然在,說不上來的一點點草木香氣。

  「護士說你這幾天要好好休息……剛才累了吧?」

  「不累……還沒吃夠……」

  鄭其明用鼻尖蹭著他的臉,又咬上去。

  陳阿滿從臉上一路燒到耳根,一片飛霞,輕推了他一把:「……你討厭……」

  他伸手拉滅了燈,但屋內還算明亮,一片銀子樣的月光照了進來,落在陳阿滿臉上。

  「你知道嗎……我在首都的時候很喜歡看月亮,因為只有月亮是跟你共享的,你看天空的話,跟我看到的是一個,陰晴圓缺都一樣。蘇軾怎麼說的來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長進了,蘇軾的詞都可以信手拈來了。」

  鄭其明輕笑。

  「不光是這些唐詩宋詞,我還讀完了王小波的全集……我們酒吧隔壁那條街上有個新華書店,王小波就是在那裡看完的……我就一邊坐在書店地板上看書,一邊想你。」

  陳阿滿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以後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想了。」

  鄭其明吻了下他的額頭,語氣看似平靜,但陳阿滿依然聽出了他的憂慮:「以後很可能……吃的是生活上的苦。你怎麼老選擇要吃苦呢?」

  他長嘆一聲。

  「不能跟你在一起,才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吃苦。這六年我已經把苦吃完了,以後的日子就不叫吃苦。」

  陳阿滿抱緊鄭其明的脖子,繼續絮絮叨叨:「只能說,我們大不了換種生活方式罷了。我多照顧你一點,也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明哥……」

  他伸手在鄭其明那條壞了的右腿上輕拍了拍:「無論結果怎樣,我們都要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好嗎?活法有一千種一萬種,看老天爺讓我們選擇哪種了。你不要怕,我也不怕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陳阿滿堅定的語氣,讓鄭其明一度灰掉的那顆心臟,重新找到一點光彩。

  「嗯,睡覺吧……」

  鄭其明摸了摸他的臉。

  「……我給你唱歌吧,像我們之前那樣,這樣你睡得快一些……」

  「好,那唱《茉莉花》。」

  鄭其明提著要求,隨即抱緊了自己的這朵小茉莉,很快便在茉莉白的月色中入睡。

  雖然他嘴上答應了讓陳阿滿來照顧,兩人亦曾經是同居半年的夫妻,如今重新生活在一起倒也沒什麼障礙,順理成章。但鄭其明因為腿的問題,人又格外要強,一直思想包袱很重。

  比如換衣服。

  第二天一早,陳阿滿張羅著給他換病號服,特意去問醫生要了套新的。上衣他要求自己換,但外褲內褲沒辦法了,全都得陳阿滿來,這對他這麼個三十多的大男人來說,實在彆扭。

  陳阿滿跪在身邊,小心翼翼地褪下兩層布料,又拿來乾淨的給他套上。

  「癖谷抬起來一點……嗯……好了。」

  陳阿滿自顧自地給他穿褲子,見鄭其明不說話,臉色訕訕的。

  「怎麼了?」

  「沒什麼……」

  「覺得彆扭?沒面子?」

  陳阿滿歪頭看著他,一邊替他撣著皺了的褲腿。

  鄭其明把臉別過去,又被陳阿滿板著脖子掰回來。

  「真覺得彆扭?我幫你換褲子覺得丟人?」

  「有點。」

  「嗨呀這有什麼啊!我是你老婆,你身體又不方便,幫你做這些不都是應該的嗎!」

  「……」

  鄭其明張了張唇,發現自己很難用準確的語言來描述自己此刻的複雜心情,以便讓陳阿滿這個笨蛋腦瓜完全理解。

  「你看著我。」

  陳阿滿捧著他的臉,盯著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全身上下哪兒我沒摸過……不光摸過,我還……」

  話沒說完他臉就「噌」一下紅了,嘟囔著說:「反正這沒什麼好彆扭的。」

  光是消化換褲子這件事,鄭其明就做了不少思想準備,上廁所就更難了。

  他起不來,一條腿動不得,上廁所是需要人背的。

  半個月之前陳阿滿沒來的時候,是護工來照顧的。陳阿滿來了以後直接三下五除二把護工給辭了。

  護工是陌生人,專門在醫院做這種事,鄭其明倒也沒什麼。如今他撒個尿都要陳阿滿把自己背上背下。他甚至都想少喝點水少吃點飯,但喝水吃飯這種事全部被陳阿滿牢牢把控著,定的鬧鐘掐點給他端水、遞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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