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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其明躺在枕頭上輾轉難眠,看著月亮從雲層里越升越高,月色如銀,照在他臉上。

  很多年前的舊月亮,從那天之後又開始轉動了。

  陳阿滿坐在從海桐回首都的火車上,透過窗戶看著那一輪金黃的月亮,缺了一塊,順著鐵軌行進的方向一路跟著自己。離自己那麼近,近的像是隔著窗玻璃就可以摸到。

  卻遠在天涯。

  他悄悄褪下了今天新買的素戒,放進了首飾盒裡。

  但是下火車的時候,戒指跟盒子一起不見了。火車上人多眼雜,估計就是他摘脫戒指的那一刻,被盯上的。

  陳阿滿摸著已經空了的口袋,悵然所失了好久,隨即慢吞吞地背起包,拖著疲憊的背影,走出了京市火車站。

  這片熱鬧非凡的土地,依然涌動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京市此刻已入初秋,迎來了全年最舒適的季節,楓葉開始一點點變紅、銀杏開始一點點變黃,卻還摻雜著未褪盡的樹木之綠,看起來五彩斑斕,有一種別樣的生命力。

  不會停歇的城市啊,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有人在這裡駐足停留,就會有更多的人以此為新的起點,再次出發。

  陳阿滿深呼一口氣,揚起臉龐看著蒼藍色的天空,白雲悠淡,火車站廣場上空有許多灰色的鴿子,顫巍巍地停在遠處的鐘鼓樓上。

  鴿子棲息在這裡,那麼便把這裡視為了家。

  秋風很親切地朝陳阿滿微襲而來,吃進嘴裡非常清新。陳阿滿嘗著風的味道,眼前熟悉的一切令他眼窩發熱。

  這座城市並不屬於他,但他跟成千上萬在這裡漂泊的人一樣,決心在人生的新階段,把這裡視為家。

  劉夢只記得從2002年的秋天,陳阿滿回老家奔完父親喪禮之後,他就發生了一些很顯著的變化。

  第一件事,就是搬離了那間地下室,破天荒地尋了個單間租下了,雖然依然簡陋,但好歹是有窗戶的。房子還是她幫著陳阿滿尋摸的,又一起給房東砍了砍價,陳阿滿送了一隻唇膏表示感謝。

  第二件事,就是這個曾經加起班、干起活兒來不要命的陳阿滿,終於不再跟之前那樣了,終於學會放鬆和休閒。

  京市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街頭巷尾藏了不少玄機一樣的韻味。陳阿滿開始每個周末都出門,一點點發現這座城市的美麗。

  三年來,他都像躲在殼子裡,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座城市。如今也終於從殼子裡走出來了。京市的每個胡同他都走過,天氣好的時候會在離家不遠的公園裡看老大爺下象棋,偶爾也會想一下鄭其明。當時小賣部門口也有一棵大樹,樹下經常支著象棋攤兒,鄭其明要買東西或者短暫出門的時候,都會委託下象棋的大爺們幫忙看會兒店。

  但現在鄭其明早已步入了新的生活,成了家也有了孩子。他記得那個年輕女人姣好的面容,看起來跟鄭其明非常般配,金童玉女一樣的,女兒長得很像媽媽。

  鄭其明這樣品行端正的人,肯定不會是說為了傳宗接代而找女人結婚的。他結婚的原因只會有一個。陳阿滿想起那個年輕女子月白色的臉龐,又覺得,這樣的人,鄭其明可以突破性別去愛上,倒也很正常。

  一個季節又一個季節地這麼過去了。過了新年,陳阿滿的個子又長高了,頭髮變長,垂在肩頭,劉夢總是笑他這髮型像美男子版的清湯掛麵,並且熱衷於給他介紹各種對象。

  「你這樣的,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沒有?」

  「我?都行啊。性格合得來就行。」

  遇到這種話題,他總是笑笑。但也開始不排斥認識新的人,跟人見面、約會了。

  很可惜的是,陳阿滿每次約會的時候,那張熟悉的面孔,總會在他心底忍不住浮現。約會對象給他夾菜,他想起鄭其明給自己剔魚裡面的刺,給他吃魚肚子上的好肉;對方請他去酒吧喝酒,他想起來鄭其明其實也是愛喝酒的,但是守著家裡的攤子,海桐也沒有酒吧,沒有這樣漂亮好喝的雞尾酒特調給他喝;對方摜住他細白的手腕,想要欺過來吻他的時候,他會想起鄭其明的唇,薄薄的,唇線分明,看起來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清冷,可是吻住他的時候卻又熾熱無比。

  跟眼前的這兩片唇瓣不一樣。

  跟他們都不一樣。

  陳阿滿落荒而逃。

  靠近,逃離。再靠近,逃離。如此反覆。

  「你既然這麼忘不掉你前夫,那就回去找他啊!」

  「我們……回不去了。」

  那晚在「千禧」酒吧,陳阿滿喝的大醉,第一次邊哭邊拉著劉夢大訴衷腸。

  「有什麼回不去的……你一張火車票不就回去了?這事兒有這麼難嗎?」

  「夢姐……是……是我對不起他……我幹了很壞很壞的事……」

  後半夜,哭著哭著他就趴在桌上睡著了,劉夢叫來兩個男生,把陳阿滿抬到員工休息室去放好,恨鐵不成鋼地一指頭戳在他額頭上。

  「追人又不追,別人追你又不答應。哪兒來的祖宗!」

  到後來劉夢也不給他介紹了,說自己為了操心他的感情生活,得罪了一馬車的人。

  很多個難眠夜晚,陳阿滿都是抱著枕頭,被裡藏著玩具,想著鄭其明的臉而這樣自紓的。

  在京市的時間似乎比之前流動的更快了些,銀行卡里的餘額令他逐漸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一轉眼,三年又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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