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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什麼。」何希月擦了擦眼淚,「這就像是養兒,當爹的不管,都是當媽的操心,我帶著她一路走過來,你哪裡能體會得到女人在娛樂圈裡爬起來的艱辛。」

  「你這人,說話就說話,還要罵我幾句……不過嘉宜說的那個他,是誰?」

  「不知道。」何希月從包里掏出手帕,「不過管他呢,等著狗仔扒出來,我們就知道了。」

  *

  1997年最熱門的幾則新聞,一是香江回歸祖國懷抱,二是小徐少砸錢請香江記者幫忙,三是眾人皆想求得,當紅巨星盛嘉宜演唱會上那個「他」到底是誰。

  可惜狗仔們忙忙碌碌想爭得頭條拿到利是,盛小姐卻並不接茬,開完演唱會便直飛內地,去拍自己的新戲。

  這戲是部古裝片,程良西盛嘉宜老搭檔組合,據說是去了大西北的某處沙漠裡取景,一拍就是好幾個月不見人影,連回歸前的慶典獻唱,盛嘉宜都沒有參加。

  都知道她是為了躲避輿論,幸而到了五月,所有的熱度都逐漸轉移到即將到來的大事上,所以媒體也「高抬貴手」,沒再追去西北盤根問底。

  盛嘉宜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回來的時候,恰好是六月的最後一天。

  這個時候的香江已經炎熱無比,熱季的傍晚唯有偶爾吹過的海風能帶來一些潮濕的涼意。街頭早已經煥然一新,四處懸掛紅色五星旗幟,馬路上並沒有什麼人——都等在家裡用電視機收看直播。

  盛嘉宜便叫司機在尖沙咀附近停了車,自己沿著熟悉的道路,緩緩獨行。

  如今的香江夜晚,倒是安全得不再需要保鏢跟隨。

  她去看了城寨的遺址,那些詭形怪狀的房屋全都被拆除後,原址成了公園,自己的家竟然能成為「遺址」,供人參觀遊覽,盛嘉宜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許足足一個多小時,沿龍津道往南,直到紅磡,在那狹長的海濱一側前行,直到碼頭,她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天星碼頭,乘坐綠色的郵輪,能以最便宜迅速的方式到達對面的中環。

  海邊空無一人,她在步道往前望去,今夜燈火遲遲未曾熄滅,輝煌的彼岸,大概正在舉行交接儀式。

  盛嘉宜看了一眼手錶,二十三時四十五分。

  風吹得頭髮遮住眼睛,她彎下腰,去看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水。

  月亮總是不會變的,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這麼多年,這月光依然如鍛了的銀一樣,流淌著霜華。

  同樣是這樣的夜晚,她第一次離開城寨。

  那天她帶著那個好看的過分的男孩,從老人街生了鏽的屋頂爬過去,鐵片鉤破了些衣角,他應該第一次如此狼狽,有些不快,但到底沒有說什麼,沉默著跟著她,走過泥濘的小路,穿過幾乎不能算路的街巷。

  到距離外頭一丈之地的地方,盛嘉宜開口了,她說:「你可以走了。」

  她仰頭與他對視。

  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一雙令人見之難忘的眼睛,並不驚訝於對方在月光下看清她一剎那的怔愣。

  「你一定要去港口,對不對,你知道怎麼走嗎?」盛嘉宜問。

  他一呆,搖了搖頭。

  盛嘉宜便嘆了一口氣。

  她還是個孩子,嘆氣的時候,有些滑稽。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哥哥告訴過我怎麼走。」盛嘉宜說,「我說一遍,你能記住嗎?」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鬼使神差地,他說:「我帶你走吧。」

  這還是盛嘉宜第一次聽到他說話,聲音清朗,如棋子落到棋盤,清脆動聽。

  盛嘉宜以為他是記不住方向,想了想:「那好吧。」

  她還從來沒出過城寨呢。

  後來傳來些許聲響,盛嘉宜連忙拉起他的手,催促他:「快走吧。」

  他們兩個跑了起來。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擁擠的車流、逼仄的樓宇,那些最令人厭惡的生活的氣息,在盛嘉宜看來,是前所未有的稀奇,她常常聽外頭進來的人說城寨里離奇,外頭卻好像更加詭怪,簡直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紅色的的士鳴笛闖過路口,嚇得盛嘉宜一愣,男孩把她一把拽到身後。

  她老老實實不再亂看了,靜靜等著眼前紅色的指示牌變綠。

  原來這就是紅綠燈。

  原來樓可以高到她仰頭也望不到頭。

  原來沒有遮蔽的夜空是這樣的。

  原來他們說的維多利亞港,真的即便在夜裡也亮如白晝。

  浪潮拂過堤岸,潮濕的海腥味撲鼻而來,盛嘉宜看到綠色的郵輪緩緩靠岸。

  汽笛長鳴,盛嘉宜掏出自己攢了兩年攢下來的五元錢,塞給了他。

  她自己卻沒有動。

  這是她頭一次生出那樣濃厚的,不捨得情緒。

  她不想回到城寨,她想離開那裡,到對面去,到燈光最亮的地方去。

  對方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躊躇。

  「你跟我一起走吧。」他輕聲道,「我家裡很有錢,你幫了我,我父親和母親會給你很多錢,讓你讀書,上學,不要再回到那個地方了。」

  在天后廟裡被關了半天,又在城寨里穿行許久,已經成了他十多年人生中最能被稱為夢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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