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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京如呆呆地轉了轉眼珠。

  淚水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眼角流進鬢角。猶如麻醉藥劑失效,滯後而綿長的痛滾碾過他的心臟,是如此的鮮明清晰。

  他發自本能地蜷縮起身體,雙手死死摁在心臟上的那片皮膚上。

  「好痛啊……」

  聲音飄入虛空,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以前很多時候,他只要說一句「關,我這裡痛」,關萬春就會停下手上的東西來關心他,有時會帶著微怒教訓他毛手毛腳讓自己受傷,但更多的時候會立即拿來藥箱為他擦拭傷口。

  他好像總是受傷,而關萬春總是給他兜底:出海時給他處理過腳下傷口、在別墅中為他消毒了擦傷的膝蓋......那麼多的鮮活時刻自腦中走馬觀花般掠過,男人的臉清楚了又模糊,無數個親密的瞬間化作幻影,畫面最終定格回此時。

  河床崎嶇不平,青年橫臥在骯髒的泥水沙土中,身軀止不住地顫抖,嗚咽最終衝破禁錮化作痛哭。…

  李京如麻木地從地上爬起來,借月光一看,手臂上淋漓的鮮血枯竭了,化作一片片深色污漬。他平靜地打開后座車門,爬了進去。

  后座空間並不算大,李京如只能縮起腿曲起身體來睡。他抬頭就能看見車窗外的點點星光。

  它們恬靜地閃耀著,是唯一沒有攻擊性的事物。聊勝於無,給了他一點的心理撫慰。

  李京如緊抱著槍,眼皮已沉重不堪。

  他感到內心的河流在慢慢乾涸。

  沉入昏睡前最後一個想法是:「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他嗎?」

  東非高原上的陽光有著不帶遮掩的猛烈,如若皮膚一動不動地暴露在赤日下,不久就會有灼燒感。黑夜過去了。

  青年皺了皺眉,繼而艱難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凹凸不平的車頂。

  李京如動了動幾乎要散架的四肢,坐了起來。他往車外張望,土黃色的荒野上只有乾巴巴的小草。

  他眼底毫無波瀾。

  李京如沉默著,憑藉記憶往瑪麗家走。他認路很厲害,一般經過一次的路就不會忘。大概走了快一個小時,終於看見熟悉的鐵門。

  他輕車熟路推開鐵門,但異常的是,往常最愛在前庭玩鬧的先令以及其他志願者的身影都沒有出現。陰沉壓抑的氣氛無形穿透在這所庭院中。

  李京如甩了甩腦袋,往裡走。

  激烈的爭吵透過別墅的門窗傳出。然而他昏沉的大腦沒能立即辨別出其中一道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他在門口玄關換鞋,低頭輕聲道:「我回來了。」

  爭吵聲戛然而止,像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安靜。李京如抬頭。

  只見滿屋子的人同時閉上嘴,咔擦轉過頭,目光齊刷刷打在他身上。

  他皺著眉頭,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分析不出這其中的含義。這很奇怪。

  李京如的視線流連過一臉菜色的何騂、半張開嘴的瑪麗、看戲的志願者們…最終停留在沙發上唯一坐著的人。

  男人的氣場穩重而凌厲,長腿一交疊便把布藝沙發坐出了總裁辦公室的感覺。他五官深峻,陰沉的臉色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柔軟下來。

  李京如愣在原地,比肢體更先做出反應的是話語。他的聲音啞掉了,夾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哭腔:

  「哥。」

  第63章 摘不下,忘不掉

  李景唐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只是坐了半天的飛機,弟弟就不見了。沒錯。

  他落地才知道李京如失聯了。

  在此之前,他只是從父親口中得知弟弟離家出走之前被送去個什麼異裝癖糾正中心。

  一聲字正腔圓的「胡鬧」嚇得父親抖了三抖。

  他被這些年越來越糊塗的李民信氣得發抖,當即就把眼下的工作推掉,連夜飛來非洲。

  那12個小時他想過許多。

  他想問問弟弟能不能原諒自己沒能把父親防住、能不能告訴自己那時候發生了什麼、能不能忘記他說過的那句「弟,我愛你」,以及——幾個月過去了,有沒有回家的意願呢。

  誰知懷著滿腔忐忑的心情滾了一路破路,卻從負責人口中得知李京如從昨天就失去了聯繫,慈善機構和警察局找他找到焦頭爛額。

  「你們怎麼能允許他夜不歸宿?」李景唐真的醉了:「他連英語都說不利索!」

  志願組織的總負責人瑪麗安慰他道:「李先生別擔心,京如是和克里斯先生一起出去的,後來克里斯發現他失聯後又出去找人。他一定會找到並保護京如的,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沒事了。」

  李景唐諷刺道:「真官方。怎麼可能不擔心?我弟弟不會主動惹禍,說不定就是那個男人引來的禍端,什麼克里斯,他都自身難保吧…保護我弟弟?笑話。」

  一個黑人小男孩走近來怯怯說道:「你要是真的擔心,就不該一直消失直到這個時候才來。」

  李景唐狠力搓了搓男孩的頭髮,感覺這頭像個柔軟材質的鋼絲球。

  他煩躁得要死,出口就是:「你懂什麼?」

  小男孩被嚇到了,退到人群後方。

  李景唐揉了揉太陽穴,眼前烏泱泱的一片全是人,看熱鬧的無動於衷的全是沒用的人。

  ——他自己也是沒用的廢物。

  頭特麼的痛得要去世了,要不是瑪麗一直阻止,他真巴不得馬上去警察局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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