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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後,李容不禁想,此人當年怕不是欲擒故縱故意激將企圖吸引她的注意。

  之後又見了許多次,次次常闊皆一副寧死不從傲骨錚錚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態,李容打聽到,他立下許多戰功,官職一升再升,但一直沒有成家。

  又一年,李容在返回宣州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兇悍的山匪。

  戰後率數十名部下歸鄉的常闊從天而降,救下了李容,順手剿了個匪。

  但常闊的部下也有不少人受了傷,此處距宣州不足百里,李容在附近有座別莊,便將人帶了過去治傷。

  常闊也有事相求,便勉強答應了——他在追殺那些悍匪時,在草叢中撿回了一名數月大的倖存女嬰,他不便帶上,便想交給李容。

  李容覺得好笑:「交給我?本宮可毫無作風名節可言。」

  常闊:「名節有什麼用,能活得自在比什麼都強。」

  李容沒由來地一怔,之後便對常闊說:「那你給她取個名罷。」

  常闊撓頭,他和他家殿下就怕這個。

  想了想,想到老家有條河叫潼河,便說了個「潼」字。

  李容點頭:「就叫李潼。」

  常闊愣住了,她還要當親生的來養啊,就不怕別人非議名節。

  這下換李容說:「不是你說的——名節有什麼用?非議去唄。」

  她剛好想弄個女兒來養一養,也算是緣分到了。

  見她恣意到如此地步,常闊莫名有些失神:「同是做公主的……」

  李容聽得疑惑,只見他抓起一旁的酒罈子喝了兩口。

  那是拿來清洗傷口用的烈酒,李容另讓人取了好酒來。

  那酒綿柔,然而酒量甚佳的常闊喝了兩壺就覺得醺醺然了,想到這位長公主的作風,他忽而一驚,抓起不曾出鞘的刀,逼問她:「你在酒中做了什麼手腳!」

  李容不懼地傾身靠近他:「你不是都猜到了嗎?」

  常闊大惱:「下作!」

  李容含笑靠得更近了:「本宮聽聞常將軍至今不曾娶妻,莫非有難言之隱?」

  士可殺不可辱。

  酒意藥力作用下,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

  常闊次日醒來,只見李容側躺在旁,披著黑髮,一手拄著腦袋,一手撫過他肌理輪廓結實優越的光裸胸膛。

  常闊大驚失色,扯過被子裹住自己跳下榻去:「毒婦!」

  看著常闊倉皇而逃,李容慢慢坐起身,好笑自語:「本宮何許人也,哪兒來的那等下作之物……」

  她可沒下藥。

  她覺得這人十之八九是喜歡她。

  那時的李容不過見色起意圖個新鮮,倒也沒想那麼長遠。

  之後發覺有孕,也沒打算告知常闊。

  哪曾想,生得了,卻留不住。

  常闊抱著從天而降的兒子,罵罵咧咧地走了。待上了馬車,卻是哈哈笑著猛親了孩子幾口,孩子被鬍鬚扎得嗷嗷大哭。

  有了孩子牽連便深了,二人總有理由相見,常闊總有戰傷,李容便在府上養了一位擅長骨傷的郎中。

  那些年裡,二人隔空磨合,誰也不肯讓誰,從中傳話的搖金承受了太多愛恨情愁。

  而沒幾個人知道的是,常闊從北狄大勝歸來卻被軍法責罰的那一年,宣安大長公主曾私下進京。

  那時的常闊消沉得好像變了個人,李容也不解他為何寧可違背軍令也要斬殺認降的北狄可汗,旁人說他嗜殺成性,她卻不信。

  這其中必有原因,可是他什麼都不肯說。

  李容在京中逗留數月,直到常闊的傷見好了,而年關將至,她必須要動身了。

  從常府離開的那日,雪很大。

  就和今日一樣。

  今日是常化元年臘月初八。

  繫著披風的李容站在廊下,看著院中雪景,只覺和那年離開時一模一樣,而很多年後,她才知道常闊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麼。

  原來他的主公不是死在李效過世的那年,而是他在北狄大勝的那年。

  幸而故人重歸,這樁事也不必再提了。

  李容伸手指向隔壁的院子:「你這院子忒憋屈了些,回頭將那裡也一併打通,我才好過來住……」

  一旁裹著黑色厚重狐毛披風的常闊拄著虎頭杖,轉頭看她:「怎麼,你還真不回宣州了?」

  「都交給李潼了,我也該享享清福了……這麼些年,攏共也沒和歲安待過幾日。」

  常闊抬眉:「那宣州你那些個……」

  李容嗔聲打斷他的話:「早遣散了,還提這個?」

  常闊哼了一聲,眉梢卻揚起:「我這小廟怕是住不下你這尊大佛。」

  「誰還天天賴你這兒不成,我哪日想歲安了就過來,侯府和大長公主府兩頭住著。」

  「我怕被人笑話……」常闊攏了攏披風:「沒名沒分的。」

  李容:「你我這般年紀了,兒子都要議親了,你還真想再擺一場喜宴,做個老駙馬啊?」

  常闊想像著自己身穿喜服給一群小輩們敬酒的場景,也覺得荒唐,不禁笑了。

  他倒也沒這樣的執念。

  所謂名分,那都是給心裡沒底的人的。

  如今李容留在京師,他這顆心也定下了。

  他們二人的經歷與旁人不同,本也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就這樣相守著就很好了。

  都長出白頭髮來了,還有幾年活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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