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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前的護衛立時拔刀上前,那士兵身上中刀,卻依舊吼叫捶打撕咬著那監軍太監,如同瘋了一般,手指摳進監軍太監的眼眶,還在質問:「到底憑什麼!」

  這幅血腥的畫面刺激了其他士兵,他們知道自己也難逃一個「擾亂軍心」的死罪,一時間竟也瘋了般湧上前去,和帳前的護衛廝殺起來。

  混亂中,那被生生摳瞎了一隻眼睛的監軍太監匍匐在地,慘叫著想要爬回帳內,卻被一名士兵拿刀狠狠貫穿了後心。

  那些士兵自知難逃一死,徹底沒了理智,嘶吼著遇人便殺。

  混亂開始擴散,許多營帳內傳出崩潰的士兵哭聲,一場人心瘟疫正在迅速蔓延。

  混亂需要控制,然而越是控制,越是適得其反。

  有了監軍太監被殺的先例,那些不明情況的士兵不甘被問罪,紛紛不顧一切地反抗起來。

  依舊有人高呼「卞春梁殺來了」,失去了秩序壓制的軍中甚至開始出現了踩踏,哭喊聲,廝殺聲,如一把把利刃,徹底斬斷了士兵們腦海中最後緊繃著的理智之弦。

  置身於這血腥的夜色中,有人開始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而這虛幻的錯覺恰巧給了他們一個發泄的出口。

  恐懼,絕望,無助,茫然,怨恨……他們有太多需要發泄,卻一直被壓制的情緒。

  就當是夢吧,殺過去,同歸於盡,也就解脫了!

  在此之前,這些「發狂」的士兵已經歷太多,他們當中有很多人是在李獻當初嚴苛至極的治軍手段下強撐下來的,之後又見證了岳州瘟疫的發生——

  那場人造瘟疫已經被消除,但他們心間的瘟疫從未消失。

  與患疫卞軍的那一場死戰,曾擊碎了肖旻對朝廷的認知,也在無數士兵心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霾。

  一名發狂的士兵跪在地上,一刀又一刀地砍向一名已經倒地不起的武將:「……是你下令逼我射殺那些患疫的百姓!你可知我在那些百姓里,看到了我遠嫁岳州的阿姊!」

  那滿臉是血的士兵又哭又笑:「阿姊肯定也看見我了!她定然想讓我救她……可我連替她收屍都做不到!」

  夜風呼嘯著,仿佛亡靈的吼叫。

  對亂軍的恐懼,對朝廷的怨恨,對軍法的不滿,以及對自我罪孽的問責,無望的前路,百姓的冷眼,風寒,敗仗,異鄉,佳節……這一切相疊之下,構成了引發人心瘟疫的溫床。

  這樣只在軍中出現的大範圍的「人心瘟疫」,在史書上有跡可循,它令人聞風喪膽,並有著一個清晰具體的特定稱呼——營嘯。

  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相互廝殺,他們或是過往有過積怨,卻礙於軍法壓制未能解決,或因嫉恨軍功分配,又或是什麼原因都沒有,只是想要在這混亂中自保,也許是只想殺人,來完成盲目的宣洩與毀滅。

  「主帥……炸營了!」有經驗的武將臉上慘無人色,尋到仍在試圖安撫軍心的樓景山:「炸營沒有回頭路,他們聽不進去任何話,主帥快走!快!」

  在炸營中,將領與主帥往往會成為發狂的士兵們眼中重點發泄的對象,被視作引發一切不幸不公的罪惡源頭。

  樓景山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炸營……是他只在傳聞中聽過的陌生字眼,此刻卻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他眼前。

  不,或許並非毫無預兆,人心不會突然爆發,這場禍亂早就埋下了一顆種子,一路而來,經鮮血灌溉,終於破土而出,以不為世間所容的罪惡姿態,引來了毀滅性的天雷地火,瘋狂地焚燒著一切。

  「主帥,快走!」

  在一道道催促聲中,樓景山卻頭也不回地奔入了混亂之中。

  義無反顧的年輕小將眼中有著慚愧而決然的淚光。

  他答應過肖將軍,要帶好這些將士們,而今卻……

  無論如何,身為主帥都沒有拋棄將士的道理,這五萬將士中並非人人皆想自毀……自當能救一個是一個!

  被血腥籠罩纏裹著的黑夜格外漫長。

  第一縷天光出現時,廝殺聲弱了下來。

  這並非是因為人心得到了安撫,而是被殺者再無法發出聲音,殺人者均已筋疲力盡。

  四下取而代之的是無望的呻吟聲。

  無數屍體堆疊,隨處可見斷肢殘骸,其中有尚存一縷生息者,在屍堆中蠕動著,遠遠望去,如同被焚燒踩踏過的蟲蟻海洋,散發著腥臭的氣味。

  除夕短短一夜間,五萬大軍就此死傷大半。

  年輕的主帥倒在屍海中,望著灰濛濛的蒼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領悟到了人心反噬的可怖力量。

  而這場反噬的大火,幾乎沒有任何停滯,轉瞬間便蔓延到了民間。

  五萬大軍,死傷過半,另有人逃出軍營,帶著再無所顧忌的惡念,將手中屠刀揮向了百姓,開啟了殺戮劫掠。

  他們多數沒了理智,並無法大規模聚集行事,卻帶著瘋狂的戾氣,百姓們怒然反抗之餘,對朝廷更添了恨意。

  這時,卞春梁出現了。

  他帶著自己僅剩下的五千人馬替百姓們迅速平息了這場動亂,並且收攏了部分逃兵,除此外,還有軍營中的馬匹糧草,以及民心。

  民間越來越信奉卞春梁乃佛子轉世的傳聞,並將發生在朝廷大軍中的這場可怕營嘯視作天譴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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