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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中立時響起善意的鬨笑和附和聲。

  常歲寧也不禁笑著點頭。

  是,她能感受到,眼前這些人,看待她的眼神,同她來時已全然不同了。

  此前眾人對她的注視,大多與崔璟昔日求娶之舉脫不了干係,而現下那些注視她的目光,則只是因為她是常歲寧。

  說得通俗些,常歲寧與他們之間的關係里,很大程度上實現了「去璟化」。

  但常歲寧知道,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得到如此之多的信任與敬服,恰恰是因為崔璟的「有意為之」。

  他從一開始便讓她立於人前,很多時候選擇退至她身後,甚至即便上戰場的是他,他也會很巧妙地誇大她的功勞,將她推至最矚目處,讓她在他的軍中立下威望。

  軍中的威望如同利劍,更何況這裡是玄策軍。

  而常歲寧與崔璟提及此事,崔璟只會道,她更需要,這一切本就是她的。

  他道:「守道者手中怎能無劍。」

  他還道:「殿下當執天下最利的劍,為蒼生伐道。」

  此刻月色清亮,常歲寧望月笑道:「那要多謝你了,鑄劍師。」

  「鑄劍者是殿下。」崔璟道:「我不過爐內一炭火而已。」

  常歲寧:「那不如喊你崔一炭?」

  崔璟微微笑道:「……好名字。」

  並肩站在月下的二人對視一眼,皆露出笑意。

  說罷了時下正事,及之後二人的大致打算,崔璟凝望著月亮,似有若無地試探著道:「今夜的月亮,似乎比昨夜的更亮。」

  「是嗎。」常歲寧似乎思索了一下,略遺憾道:「啊,忘記昨夜的月亮長什麼樣了。」

  第444章 揚帆凱旋

  崔璟轉頭看她,聲音有些幽幽地問:「月亮忘了,其它的也忘了嗎?」

  聽他這般問,常歲寧似有些苦惱地抬手捶了捶腦袋:「好像全無印象了啊……」

  崔璟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敲打。

  常歲寧看向那隻攥著自己手腕的手。

  月色下,青年手掌修長乾淨,筋骨肌理分明,指間帶著薄薄溫度。

  那隻手的主人拿忠告般的語氣道:「當心變笨。」

  常歲寧:「看來你一點也不擔心我記不起來。」

  崔璟將手收回,負在身後,眼角泛起一點笑意弧度:「你演得不甚像。」

  常歲寧也像他一樣將手負在背後,重新看向月亮:「那是因為我未曾下功夫認真與你演——免得你當真失望。」

  崔璟:「那要多謝殿下手下留情了。」

  常歲寧輕頷首:「好說。」

  「所以,」崔璟轉頭看她,問:「說過的話,殿下都記得,是嗎?」

  重複又問,絕非他的性格,可見此事對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他甚少會如此看重某一件事。

  「當然。」常歲寧也看向他,神情含笑篤信:「我不是說了麼,雖醉酒,卻未說一字糊塗話。」

  她等同完完整整地複述了昨晚說過的話,可見的確記得很清楚。

  四目相視,崔璟眼中笑意散開:「如此酒品,果然極佳。」

  常歲寧笑著抬眉,下頜輕點,很有些自得之色。

  緊接著,她道:「我一個醉酒之人且記得這般清楚,你也要好好記著,好好保重。」

  「我會記牢的。」星月之下,青年聲音不重,卻如同交付此生最鄭重的允諾:「我會靜候殿下的山月盛宴。」

  四野寂靜,夜色幽深如長河。

  直至閃爍著的星光被第一縷天光掩蓋,夜色隱退,天地重現明亮。

  晨光微熹間,常歲寧一行人,已經整裝準備動身。

  月氏將一隻包袱掛在女兒肩上,含淚道:「阿妮,阿娘不能隨你一同,你要顧好自己。這些年來,阿娘也不曾幫過你什麼,如今……」

  「好了。」康芷打斷她的話:「阿娘此時說這些作甚……」

  拽了拽包袱,康芷道:「做娘的,總要多顧一顧最沒用的那個孩子,我又不是不懂。」

  月氏還要再說話,康芷已經道:「我要走了,阿娘記得看好阿兄。」

  說著,便上了馬,驅馬往隊伍的方向而去。

  月氏追了幾步:「……阿妮啊,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的!」康芷頭也沒回,吸了吸微酸澀的鼻子,她又不是沒用的那個孩子,她肯定會好好的!

  康芷驅馬跟進了薺菜的女兵隊伍中。

  元祥也坐在了馬背上,此刻正與身邊的何武虎說著什麼。

  元祥繼續跟著常歲寧回江都這件事,嚴格來說,並沒有人出言授意。

  昨日,崔璟本在思索是否還有必要讓元祥繼續跟隨時,下一刻,元祥已背著包袱來向他辭別了……

  崔璟沉默著點頭。

  一旁的虞副將見怪不怪——陪嫁嘛,就該有這個覺悟!

  此刻,常歲寧也已上馬,但常歲安仍在她旁側滿臉不舍地道:「寧寧,你要保重。」

  這「保重」二字,常歲寧這兩日聽了百千遍了,只覺渾身上下都墜滿了這倆字,保得她當真不能更重了。

  「阿兄放心。」她最後應了一聲,視線看向常歲安,及常歲安身邊的崔璟,笑著道:「我該走了。」

  看阿兄這架勢,眼裡已然包了兩大團眼淚,活似兩團炸藥,隨時會炸得涕淚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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