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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元淼,今日見過李潼後,已定下了會在制瓷坊學習。

  駱溪聞言卻猶豫了一下,試著小聲問:「大人……我可以去造船坊嗎?」

  常歲寧有些意外:「你對造船術感興趣?」

  駱溪輕點頭:「先前大人准我前去謄抄藏書,我曾偶然見過幾冊繪有機關工造圖的舊籍……」

  自那後,她便奇異地被吸引了。

  實則想來,這份吸引也並非偶然,她自幼便喜歡雕刻之術,對魯班神鎖之類的物件也一直格外感興趣,只是沒有機會深入鑽研。

  常歲寧明言道:「造船坊的約束會更嚴苛,或也更累一些,你當真想好了嗎?」

  駱溪毫不遲疑地點頭,但之後,又不禁看向母親和祖母。

  「溪兒有自己想做的事,又有機會去做,祖母自然贊成!」

  柳氏未說出口的話,被婆母這句贊成之言堵了回去。

  也罷,只是進造船坊去學著造船,說不定也只是做算帳的差事,橫豎又不是上戰船去打倭兵……去便去吧。

  至於自己進哪個坊做事,金婆婆的意思,是看刺史大人需要她去哪裡。

  及時磚嘛,自然是哪裡需要往哪裡搬。

  常歲寧想了想:「那您去絲織坊吧。」

  絲織坊不同於別處,會著重取用女工,若之後能由金婆婆來擔任絲織坊的坊主,管理起女工更加方便,同為女子,也更容易做到及時體察問題,給予調節解決。

  自常歲寧處離開後,駱溪的心情仍然飄飄浮浮著,猶覺一切來得很突然,對一個自幼束於閨中的女兒家來說,走出家門,外出做事,說是人生路上的轉折也不為過了。

  再者,還有一點很突然的是……她竟和自家祖母成為同僚了嗎?

  原來,由祖孫成為同僚,中間只差一個擅於爭取機會的祖母。

  不過……說是同僚,倒是過於高抬自己了,畢竟祖母是預備坊主,而她只是個預備造船女工罷了。

  造船女工……

  這個稱呼讓駱溪在心中忽然笑了一聲,這稱呼有些好笑,但她卻在心裡讀了又讀,她漸漸不再想笑,而是生出莫名的珍視之感。

  就好像……她突然擁有了一個真真正正完全屬於自己的身份。

  不是誰的女兒,誰將來的妻子,而是一個即將可以去做自己想做之事的人。

  其實這些時日,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她大多感到無助茫然。

  弟弟每日跟隨父親他們學習刺史府的事務,她卻只能和母親一起刺繡打發時間,偶爾也會讀書,可書讀來何用呢?是為了顯得自己足夠知書達理,從而嫁一戶更好的人家嗎?

  但自父親造反以來,她的親事註定艱難了,她已經十八歲了,已錯過了議親最好的年紀。

  這些日子,她時常會聽到母親憂心她的親事之言,母親曾無比心疼地對她說:【可憐我溪兒,大好的年華竟就這樣白白耗著……】

  是啊,大好的年華……

  駱溪也覺得有點可惜。

  她也不想再虛度光陰,但未必只有嫁人才能被稱之為「不虛度」吧?

  今日她忽然有了一個明晰的出口。

  從此後,她都不會再虛度年華了。

  回到住處後,駱溪便跟著祖母一起歡歡喜喜地整理衣物,倒也不是說現下便要搬出去住,而是打算挑些方便外出的衣裳先備著。

  駱觀臨和兒子一起回來後,得知此事,只覺傻眼。

  「……溪兒要去那造船坊?」駱觀臨擰眉看著老母親:「母親也要去作坊里做事?」

  「這麼大的事,母親怎也不同兒子商議一下?」

  「商議?我和溪兒自己的事,我們自己做主即可,同你商議什麼?」駱母一看兒子皺著眉的模樣就來氣:「況且我早同你說過了,如今這家中的一家之主是我不是你,你是沒耳朵聽還是沒腦子記?」

  「……」駱觀臨聽得太陽穴直跳。

  「還有,你當我一把年紀為何非要出去做事?我是閒得慌嗎!」駱母甩了甩手,上手背擊打著下手心:「你且告訴我,如今這局面都是誰一手釀成的!」

  駱觀臨:「……」

  怎麼又扯到他的錯處了?

  他的頭真的好痛。

  「我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少在那邊嘰嘰哇哇!」

  駱母說話間,扯著孫女往裡間走,去做接下來的規劃,不再給兒子一個眼神:「往後誰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且說不定呢!」

  自打來了這刺史府,雖說表面上是安定下來了,但她心裡還是忐忑的,這忐忑皆因兒子的不識相!

  一點都受不了這些恃才傲物的玩意兒!

  她眼瞅著,那個什麼王望山,都有後來者居上的勢頭!

  如今王望山的家眷族人,是舉家住在江都城中的,聽說王氏族中有三四個人,都被王長史選用了,且王家年輕子侄也預備著要進無二院……再這麼下去,恐怕要換她去住刺史府外,灰溜溜搬出刺史府去,給王望山家中老娘騰地方了!

  她可丟不起人,咽不下這氣。

  也罷,求人不如求己,指望兒子不如自己奮起!

  深夜,駱觀臨透過半開的窗戶,遙遙瞧見自家老母親房中仍然努力亮著的燈火,無奈嘆口氣,自行吹燈睡下。

  刺史居院中,常歲寧也初才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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